阮轻撇下陆宴之, 进了密道,先去追陆萱萱和宋笙丞。
宋笙丞身上带着伤,应该跑不了多远, 阮轻跟在他们后面,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喘气声、脚步声。
“宋笙丞, ”阮轻在密道里幽幽开口,“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怕前面有埋伏吗?”
密道狭窄, 拉近了两人说话的距离,仿佛阮轻就站在他们背后开口。
宋笙丞扶着陆萱萱,浑身发颤, 闻言脚步缓了缓,回头朝阮轻说:“师父!你刚才明明就在旁边, 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阮轻笑了笑, “你伤了阮轻的灵根,如今赔给人家,这不是你应有的报应吗?”
“不……不是这样的,”宋笙丞忙不迭往前跑, 血顺着衣袍流下来,滴了一路, 他脚步踉跄,一深一浅地踩在砖石上,声音痛苦不堪, 带着愤懑, “那个阮轻……她就是个小杂种,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和我, 和萱萱, 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姑父姑母都不待见她,她占着那么好的资质有什么用?”宋笙丞恨恨地说,“她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她的命在她出生之前就注定了,她活该死在东海,活该死无全尸!”
东海一役已经过去小半年了,到如今阮轻仍然顶着私生子的名号,当她是陆掌门在外面春风一度留下来的种,世人对她的种种偏见,并不会因为她做过什么事情而彻底消除。
阮轻听着宋笙丞的话,却气不出来,反而觉得可笑极了。
密道另一头的光照在她脸上,照着唐星遥这张过分冷漠的脸,她眼神晦暗,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提着剑追到了两人面前。
密道的另一头,陆宴之正在对付那头怪物,逼仄的地下空间里,不时地发出猛烈地撞击声,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生怕这密道什么时候倒塌。
陆萱萱从密道里出来,退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布置好阵法,将宋笙丞扶在一旁歇息,她自己则捏出一道符篆,对准了阮轻。
“别过来,”陆萱萱厉声说,“别以为你身上有神符,我就怕了你。”
阮轻勾着嘴唇看着她,语气放松了一些,希望能让陆萱萱放松警惕,她说:“你刚才若是肯听我的话,那就不会把那东西给引来了。”
“我要是听你的话,陆宴之就要挖我灵根!”陆萱萱愤恨地说,“他伤了表哥还不够,还想来伤我,凭什么?!”
阮轻笑的十分冷淡,站在密道出口看着她。
这个女人倒是惜命,一道阵法挡在前面,再加上神符护身,阮轻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
“你别跟着我们,”陆萱萱手里的符篆指着阮轻,同时扶着宋笙丞继续往里面走,圆目瞪着阮轻,威胁说,“你退后!”
阮轻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进到密道中,陆萱萱还嫌不够,上去将手里那道符贴在出口的位置,警告说:“你敢上前,这道符便会引爆,到时候把你活埋在里面,别怪我没提醒你!”
阮轻收了剑看着她,嘴角抽了抽。
陆萱萱看她拿不出办法,这才露出满意的笑,转过身去扶宋笙丞。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还有没有出口。”宋笙丞说。
“慢点,她追不上来的。”陆萱萱回眸看了眼阮轻,说道。
阮轻的确不敢贸然行动,身为一名剑客,她最讨厌这些稀奇古怪的符篆和法阵。
眼下只得折返回去,打算找陆宴之,让他帮忙破阵。
此时,密道的另一头,打斗声早已经停下来了。
她原路走了一段,开始有不祥的预感。
路太黑了,比来的时候更黑了。
再往前,果然密道的入口已经塌陷了。
阮轻踩到一块滚落的砖头,接着散砖越来越多,再往前走,砖头堆成了小山,将入口完全埋了。
陆宴之呢?
阮轻运气灵力,指尖点了火,升起的火焰往前一照,瞥见那一堆砖石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下。
是陆宴之最后拿着的那把剑!
陆宴之应该就在那!
阮轻心里咯噔一下,上去将砖头一块一块刨开,很快,挖到了那把生锈的剑。
她继续刨开砖,顺着剑往下,伸手摸到了剑柄,手指往下一滑,她摸到了男人冰凉的手,以及黏糊的、温热的血。
“……”
阮轻心脏快跳出来了,运足了灵气,一道风法.东风夜放,将堆成山丘的砖块、石子、泥土纷纷冲散开,露出埋在下面的白衣衣角。
阮轻抽了口凉气,跪在尘泥里,双手一块一块将压在他身上的石头挪开,手探到他面前,良久,才确认还有微弱的鼻息。
她俯身上去,双手环过他的腰,抱住他的背,将他从废墟里拖出来,让他靠在墙边坐着。
“别死。”阮轻心烦意乱,看了眼他,摸了下他额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跟他说,“你可是天清君,别这么容易死掉。”
陆宴之浑身都是伤,雪白的衣袍上一块红一块黑,阮轻快要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抱起他的时候,他像一片落叶,没有一丝力气,直直地坠向尘埃。
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在众人的簇拥和爱戴中衰老死去,甚至是获得机缘得道飞升,而不是像这个样子,被乱石砸中,埋在废墟中,没了气息。
阮轻从纳戒里取出丹药,捏开他的嘴唇,给他喂了一颗,又试了试他的气息,依旧气若游丝。
她伸出一只手,探到陆宴之的后颈,摸到他灵脉处,指尖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
这是陆宴之的命门,完完全全掌握在她手中的感觉。
太脆弱了,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将他完全捏碎一样。
他若是清醒着,阮轻还可以想尽办法折辱他,逼他跪在地上向她屈服,看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羞辱的泪水……
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