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皎月素来是拿魏熙没法子的,她叹了口气:“去与不去皆是在你,阿娘只是不想让你遗憾。”
魏熙不答,好似没听到谢皎月的话,谢皎月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自谢皎月出去后,魏熙便没停过弹奏,弹到后面,手指酸疼,早已曲不成调。
她将手从弦上收回:“何时了?”
夷则闻言答道:“巳时初了。”
魏熙嗯了一声,却又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眼下值得魏熙问的也只有魏潋的葬礼了,夷则答道:“应当从府里出来了。”
魏熙眼睫一颤,扶着箜篌起身:“出去看看吧。”
这一看,魏熙便到了城楼,她出来时不早了,魏潋送葬队伍已经出了城。
魏熙上城楼时几乎是跑的,到了城楼时,她只看到远处一道白色的队伍徐徐而行。
那一片白色刺痛了她的双目,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趴在城墙上,对远处喊道:“六哥!你回来!”
她喊罢,痴痴看着那远行的队伍,却只换来城楼下的百姓抬头观望,议论纷纷。
魏熙的眼泪沿着腮边滑下,滴在城墙上,风柔柔吹过,只觉涩然,再也不会有人用微生了薄茧的指腹给她擦眼泪了。
魏熙掏出帕子,轻轻插着眼角,和缓又优雅,说出的话却满是赌气的意味:“我不理你了。”
她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直到被凉风吹的低咳了几声,才被夷则和蕤宾连扯带拉的劝着往城楼下走。
还未从台阶上下去,便听底下两个躲在墙角歇懒的卫士闲谈,她本是无心管他们的,却被他们话中的宁王给吸引了注意力。
“要说这宁王怎么也是陛下的儿子,怎么葬礼还比不上去岁薨了的梁王,难不成儿子还比不得堂兄贵重?”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宁王触了陛下的霉头,能以亲王礼葬了就不错了。”
先前问的人难掩激动:“怎么说,宁王不是秋狝时被狼咬死的吗?”
那人声音越发低了:“秋狝就是宁王一手操持的,据说那狼原是宁王放了要咬陛下和太子的。”
“嗬……那这宁王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亏陛下仁……”
“竟敢妄议皇族,城门郎何在,还不拔了这两个渎职混账的舌头。”卫士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道含着冰渣子一般的女子声音在头上响起,他们忙抬头看,只见一角素色裙摆从台阶上徐徐而下。
“启禀贵人,城门郎不在。”令史见了,忙上前去跪地行礼。
两个卫士见令史的态度便知这小娘子身份不凡,顿时就吓破了胆,跪地道:“贵人明鉴,我等来得早了,还没有到我等当值的时辰,便在这闲话几句等着换班,实在不知贵人在上面,扰了贵人清净,还请贵人降罪。”
魏熙冷笑一声:“尔等之职关乎天子安危,乃重中之重,竟是让你们来胡扯练嘴皮子的,都是白吃薪俸的不成,你们的舌头要了还有什么用?”
魏熙气急,也没顾忌许多,此处虽僻静,但耐不住城门人来人往的,自她先前出声便有百姓遮遮掩掩的看过来。
魏熙蹙眉,她不是一气一怒便失了理智的人,若是在这拔了人家的舌头,坏的是魏家的名声:“先押往牢中,告诉高启,让他管好底下人。”
魏熙说罢,不再看二人一眼,抬步往前去,坐到马车上后,她往后靠在车壁上:“这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蕤宾道:“当日人多眼杂的,陛下伤心过度,未曾多加遮掩,自然就传出来了。”
“伤心?”魏熙冷嗤:“季家因此越发不如意了吧。”
蕤宾点头:“前几日季家已经上书请罪了,陛下仁厚,只革了职。”
魏熙按了按额头:“兔死狗烹。”
蕤宾顿了顿,又道:“忘记和公主说了,魏灏在公主遇袭之日被烧死了,查来查去也落到了宁王殿下头上。”
“怎么,阿耶是觉得六哥要一日之间除光魏家人自个登位?”
魏熙说罢,便瞌上了眼睫,好似困极了,夷则和蕤宾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担忧,夷则拿了毯子轻轻给魏熙盖上,却听魏熙道:“去宁王府。”
夷则一顿,转头吩咐了出去。
魏熙一路闭着眼睛,仅睫毛时不时轻颤一下,她不觉得魏潋死了,也怨魏潋丢下她,可更不想魏潋背上骂名,百般纠结,越来越觉得自己好笑。
到了宁王府后,泉石已经领着人在门口等着了,见了魏熙掀开车帘看来,连忙行礼,魏熙点头,看来一眼挂着白练的宁王府,并不进去,只对泉石喊道:“你过来。”
泉石闻言过去,躬身站在车前等魏熙吩咐,只听魏熙道:“魏灏是如何死的?”
泉石一顿,看向魏熙,心知魏熙知道魏潋差人看着魏灏了,他也不隐瞒,直接到:“奴婢怀疑他未死。”
魏熙眸色一动:“有证据吗?”
泉石点头:“没有他未死的证据,但府中曾接到过眼线传书,只有小心二字。”
泉石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呈给魏熙,魏熙接过,看着上面歪斜的字体,明显是匆忙之下写出来的。
魏熙抬眸看着泉石,眸色幽深:“既有警示,为何还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泉石不慌不忙:“这字条是传到府中的,当时已经不早了。”
魏熙按了按额头,将字条丢给泉石:“你再寻人仿写一张合适的吧。”
泉石接过:“公主?”
魏熙睁开眼看他:“你想让你家殿下担着不白之冤?”
“殿下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