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看向泉石:“娘子当日在丽人坊那一通闹腾可是让人难以忘怀,若我记得不错,这位仁兄可是跟着令兄去丽人坊寻你的?”
裴斯说着,往马车前挪了一步,离魏熙越发近了,他的相貌冶艳,靠得近了竟有股惊心动魄的意味,裴斯微微一笑,仍是浅淡散漫的,却莫名有股诱惑的味道在其中:“况且就算娘子当时带着帷帽,但嗓音和熏香总不会错的,美人让人难以忘怀可不只在一张脸。”
魏熙眉头蹙起:“你站远些,做生意的竟连礼数都不懂?”
裴斯从善如流的退了一步,抱着臂膀道:“您几时见过守礼的浪荡子。”
魏熙一顿,正要挥了帘子吩咐启程,却又听裴斯道:“我看娘子双目红肿,是和家里闹脾气了?”
魏熙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管的倒是多。”
裴斯无奈道:“没办法,娘子这般美人让人见了就想关怀。”
他说罢,往魏熙哪儿探了探头,带着哄劝的意思,糊弄小孩子一般:“我那儿正排了一支婆罗门曲,刚排好,旁人都没看过,娘子可要去看看,那么多美人在眼前,什么烦心事都记不得了。”
魏熙忍不住一笑:“你拿我当幼童,还是拿我当男子?”
笑罢,她按了按额头,眉头又锁了起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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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丽人坊没什么人,魏熙到时甚是清净,她看了一眼扶着她下马车的泉石,心中有些幼稚的快意,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虽好笑,魏熙仍忍不住道:“你说六哥在那边会不会左拥右抱的快活?”
泉石不答,只抬头看着魏熙,她面上的脂粉被眼泪冲掉了,许是太倦,也未曾补妆,眼下苍白的肤色暴露在天光之下,让人担忧:“公主出来好一会了,要不还是回去歇歇吧。”
魏熙不答,挥开泉石的手,抬步往前去,裴斯下了马后便在前面等她,见她过来,便侧身引着魏熙往里面去,二人还未进门,便见一个形容邋遢的老道拎着个酒葫芦迎面过来。
老道见了魏熙,眼中探究之色一闪而逝,继而啧啧叹道:“亏虚成这样还有力气来乐坊,真是……女中龙凤。”
魏熙一顿,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老道,也未觉得恼:“穿着道袍就敢来风月之地,道长的气魄更是常人难及。”
老道晃了晃酒壶:“不过是来讨酒喝罢了。”
老道说罢,扭头看向裴斯:“你这的酒该上些新的了,都喝腻了。”
裴斯往门框上一靠,懒洋洋道:“白喝还好意思求旁的,不给你兑水就是我厚道了。”
裴斯说罢对老道扬了扬下巴:“快回去炼丹吧,一会别把房子烧了。”
老道面上一紧:“臭小子,就不能说点好?”
老道说罢就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魏熙,魏熙见了,抬眸回视:“怎么,道长是在给我看面相?”
“妄探天机可是要折寿的,贫道还想多活几年。”道士说着晃了晃酒壶:“不过你若是有好酒,我倒是可以给你炼丹配药,想要什么有什么。”
魏熙摇头:“我的酒可没有裴郎的多。”
魏熙说罢,不再理会老道,转身进了坊中,老道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便也转身走了。
魏熙进了丽人坊,早有换好衣服的舞姬站在堂中候着,魏熙自顾自寻了一个舒坦姿势坐着,看舞姬们翩翩起舞,婆罗门曲传自天竺,是佛教曲乐,但传了那么远,多少也变了味,也难为这些衣着大胆,舞姿妖娆的舞姬能跳出禅意来。
魏熙撑着额头,侧眸看向裴斯,他的姿态一直都是懒洋洋没骨头似的,眼下随意盘着腿,一手托腮,一手轻敲桌子打着节拍,却也莫名的显出些落拓的贵气,魏熙看着裴斯的侧脸,意外的发现他的侧脸虽也精致,但却少了些艳色,多了些清俊。
魏熙眉头蹙起,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你这儿的舞乐极好,可去御前献艺过?”
裴斯回头看向魏熙,先前的冶艳风情又在长眉秀目中溢了出来:“并不曾去过,像我们这般贱业,若不是名扬天下,可是没有机会给陛下献艺的。”
魏熙点头:“那可要我引荐?”
裴斯摇头一笑:“不去,这乐坊如今对我来说不过是会友之用罢了,何必再去御前丢人现眼。”
魏熙唇角一勾:“看来你生意做得不错。”
裴斯点头,也不藏私:“还好,好的坏的都有涉猎。”
“好的坏的?”
裴斯压低声音,有些故作神秘的意思:“就是能做的和不能做的。”
魏熙打量裴斯一眼,不信裴斯对她的身份一点猜测都没有:“你倒是不藏私,就不怕我转头让人抄了你的不义之财?”
裴斯摸了摸自己的脸:“世人皆有爱美之心,我这般容色在此,娘子怎么会忍心?”
魏熙忍不住一笑,心气也稍微舒畅了些,有了玩笑的兴致:“你就不担心我人财兼得?”
裴斯一手支在桌子上:“那倒是我的福气。”
裴斯的眼睛生得好,顾盼间便有勾魂摄魄的态度,可惜眼中的漠然和散漫不加掩藏,说什么都显得轻佻。
魏熙往堂中看了一眼,只见舞姬都已经跳完了,她抬手,由夷则扶着起来:“行了,看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裴斯点头:“确实不敢再留你了,若是晕在我这,我怕是就要惹上官司了。”
魏熙一面往外走,一面侧头看他:“那你还邀我来。”
裴斯悠悠道:“色令智昏。”
“不见得。”魏熙淡声说罢,便不再说话,看了一支舞,虽然心情好些了,但身子却越发倦了,她现在只想去回去睡一觉,至于什么和魏潋赌气,早就抛到一边去了。
魏熙上了马车便昏昏沉沉栽到了毯子上,等回了长清观也没见醒,直接将谢皎月吓坏了,连忙传了苏井泉来。
苏井泉看了只说魏熙之前绷得太紧,眼下撑不住了,好好调养着没有什么大碍。谢皎月听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每日多半守在魏熙床前,这一守就是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