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莲生小姐怎能如此糊涂?明明夫人一心为她打算,现在竟然落了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

余光往身侧扫了一眼,她发现主子面色十分苍白,偏偏嘴唇红艳如血,刚走出明涟院,女人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无端透出几分妖异。

春兰呼吸一滞,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正当丫鬟心神恍惚之际,便听到了夫人的吩咐:

“去将赵嬷嬷叫过来。”

赵嬷嬷是将军府的老人,性情忠厚老实,有眼力见儿,薛素年前将人调到了明涟院,就是想给莲生调教人手,免得小姑娘出嫁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又没人帮衬。

低低应了一声,春兰小跑着折回明涟院。

薛素握着伞柄,掌心出了一层虚汗,粘腻湿滑,她前脚走到正堂,春兰赵嬷嬷后脚就到了。

细白如葱根的手指捻弄着深褐色的檀木珠,女人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明涟院的奴才都不在院中守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怠慢小姐。”

赵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年岁不小,早已过了四十,膝头猛地在青石板上磕了一下,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

“老奴冤枉啊,最近小姐反常的很,只让黄鹂那丫鬟伺候着,再也不让老奴近身,今个儿上午还把院中奴才支开,要是有人靠近,少不得在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老奴哪敢违抗?”

赵嬷嬷没有撒谎的胆子,此刻听到这么一番辩白,薛素心里一沉,她叹了口气,已经猜到了莲生是刻意回避下人,就是怕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传进自己耳朵里。

摆了摆手,她道,“不必跪着了,先站起来再说。”

赵嬷嬷千恩万谢,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可怜的架势,躬身驼背,甭提多老实了。

“黄鹂?”

轻轻念了一声,薛素想起方才在卧房外听到的对话,那丫鬟明显是故意挑唆,只可惜莲生是个蠢的,不止没看出人家的险恶用心,反而对她心生愤怨。

“多嘴多舌的下人怎么能呆在小姐身边?让她去洗衣房当个粗使丫鬟,你再提拔一个本分的,伺候莲生。”

闻言,赵嬷嬷连连应声,眼底暗藏喜色。

她老早就看那个蹄子不顺眼,以前有小姐护着她,不能轻取妄动,但现在黄鹂得罪了夫人,且看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轻轻揉着有些酸胀的额角,薛素将桌面上的枣泥糕扔到赵嬷嬷怀里,“这是赏给你的。”

白家糕点铺是老字号了,这么一包糕点少说也值个一两银子,赵嬷嬷的小孙儿嘴馋的很,偏她节俭,不舍得花钱买这么贵的东西,眼下正好把主子的赏赐带回家,孙儿肯定高兴。

快步走出主卧,赵嬷嬷心不虚了,再也不是那副蔫吧丧气的模样,精神抖擞的进了明涟院。

黄鹂一见到这老虔婆,清秀面庞上露出一丝不屑,她手中端着茶盘,还没等走远,就听到赵嬷嬷中气十足的喊声:

“来人啊,把黄鹂拖到洗衣房,这是夫人的吩咐。”

黄鹂虽然有些小心机,但她太年轻了,也不懂人情世故,最近得了莲生的倚重,尾巴都快翘上天,竟然把院中所有的奴才都给得罪了。

这些人听到赵嬷嬷的话,二话不说,撂下手中的活计,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用布条塞住她的嘴,拉扯着胳膊往院外走去。

门外噼里啪啦的吵闹声惊动了莲生,她推开门,就看到贴身丫鬟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巴用脏布堵住,向来水光溜滑的发髻散落开来,十足狼狈。

看到小姐,黄鹂眼中露出明显的期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到自己的心腹落得这副德行,莲生气的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这老虔婆,你都爬到主子头上了,还不把人放开?”

赵嬷嬷低眉敛目,态度恭敬说道,“夫人说黄鹂心思不纯,这才让她当个粗使丫鬟,要是小姐觉得老奴举止不妥,自然可以去正院告状。”

听出老妇言语中的得意,莲生好险没被气吐血,她怎么也没想到薛素竟然如此狠心,将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伶俐的丫鬟都给打发走了,世上哪有这种长辈?

毒妇!她真是个毒妇!

第64章 抄经

有赵嬷嬷在一旁看着,即使莲生气的面颊扭曲浑身发抖,依旧没将明涟院的奴才给拦下来。

两名小厮左右开立,拉着黄鹂的胳膊,好像拖拽死猪一样,毫不留情的将人带到了洗衣房。

从小姐的贴身丫鬟变成低贱的粗使丫头,其中跨度之大,如同从天上掉到了泥坑,黄鹂本来还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现在看着周围放着七八个硕大的木盆,里面堆着满满当当的衣裳,她心头涌起阵阵绝望,趴在地上好半晌都没爬起来。

洗衣房做活的粗使丫头并不少,看到黄鹂一副如丧考批的德行,不由啐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你挑唆小姐跟夫人离了心,没被灌哑药赶出去,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快点干活,咱们府里不养闲人。”

说话的女子将棒槌扔到她面前,发出哐当一声响。

黄鹂骇了一跳,她眼珠子里爬满血丝,想到自己最近做下的事情全都被夫人发现了,骨缝里不由渗出一丝寒意,再也不敢得瑟,坐在小杌子上,老老实实浆洗衣裳。

黄鹂被从明涟院调走后,赵嬷嬷又选了个叫芍药的,贴身伺候莲生。

芍药长相普通,笨嘴拙舌,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看到这样的丫鬟,莲生心里头就堵得慌,偏偏她惹怒了薛素,即便再是不快,也不敢去正院中找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主院中。

薛素跟刘怡卿面对面坐着,幽幽叹息,“你说之前在泾阳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了京城,她就成了这副模样?”

说实话,莲生性情乍变,刘怡卿根本不觉得奇怪,唯一的叔叔从瞎眼瘸腿的猎户成了战功赫赫的辅国将军,小姑娘才十三,心性不比成人,骤然从村姑变为大家小姐,境遇差了十万八千里,暗自欣喜的同时,肯定认为谁都比不上她,这不就出了乱子。

“你也别太过忧心,她还有两年才出嫁,趁这段时间好好教一教,也能将性子扳过来。”刘怡卿安抚道。

薛素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她摇了摇头,眼睑低垂,遮住有些黯然的眸光。

相处了这么长时日的亲人与自己离了心,就连喝进嘴里的蜜茶都有些发苦,好在她活了两辈子,经历过一回生死,早就清楚自己亲缘薄,现在看开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手里不断转动着佛珠,薛素扫见好友娇美的脸庞,忍不住问,“虽然徐岳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改嫁一事?若是没个男人当顶梁柱,你以后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