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许暮。”乐景突然问道:“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可是林乔不一样,她是恶鬼,她可以活很多年,那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呢?”

许暮握着林乔的手一瞬间无比用力,如果她还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现在说不定早就痛呼出声了。那个青年看不到正看着她的许暮的表情,但是林乔可以清晰的看到,许暮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多么狰狞,愤怒。有时候她都有点怀疑,她和许暮到底哪个才是恶鬼。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尝试安抚许暮。乐景的疑问可以说是完全道出了她的心声。

为了复仇,她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化作恶鬼亲自来报仇。她现在还没有魂飞烟灭,完全靠的是人类血肉的供养。但是许暮不一样,虽然他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他并没有犯下杀人的罪行,他还是可以投胎转世的。她为两人设想的结局就是白发苍苍的许暮躺在病床上,他的身边也许陪伴着他的妻儿孙辈,也许空无一人,而无论如何林乔都会陪在他身边,亲眼目送他的离开。然后林乔会找一高僧,求他超度了自己。这不是所谓的殉情,她对许暮到底是什么感情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她只是觉得以人肉为食的鬼生真是恶心透了,要不是许暮,杀了她丈夫后她本来就想自杀的。

所以他们终究会离别,但是这对他们来讲已经是很远很远以后了。林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许暮还活着时陪他走过这一生,约束他,监督他,引导他,不求他成为一个好人,只求他能成为一个法律意义上的清白人。

她是唯一能约束许暮的存在。所以他是她的责任。

可是看许暮表情,他显然是并不满意林乔给两人定下的结局。

许暮再看向乐景时,表情已经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冷静,他以一种冷静到让林乔头皮发麻的语气平淡说道:“就算我死了,我们也会在一起的。”他挑起眉毛,轻笑一声,双眸酝酿着晦涩不明的情愫,“乔乔这么好的人都能成为恶鬼,恶鬼的门槛太低了不是吗?”

林乔惊愕抓住许暮的肩膀,大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暮偏了偏头,掰开林乔抓在他肩膀的手珍惜的握在手里,清俊脸上挂着足以让不明真相的小女生脸红心跳的笑容,声音低沉暗哑:“我都说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林乔盯着深情款款凝视着她的许暮,缓缓,缓缓打了寒颤,说不出她的手和许暮的那个更凉。

疯子。

……能被这样的疯子爱上,她上辈子果然是恶贯满盈。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让林乔吓得肩膀猛一哆嗦,她惊慌的看去,就见那个诡异的青年嘴角噙着平和的笑容,慢慢鼓掌,“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啊。”他放下手,眼神闪过一抹的流光,有种诡异的明悟,“谢谢你们的回答,我终于明白了。”

许暮冷冷地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假笑:“你明白了什么?”

林乔慌乱的别开视线,有种自己心里的所有情绪被青年看透的惶恐不安。

青年微微仰头,眉头恬淡,眼神澄澈宛如稚子,“爱情这种东西。”他有些释然的笑了起来,“果然不适合我这种人。”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青年微阖双目,表情端庄肃穆宛如高坐莲台的佛子,远远旁观着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嗔笑痴呓。

林乔一时间都有些怔住了。

许暮冷笑一声,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一样紧紧搂上林乔的肩膀:“这是我的选择,轮不上你指手画脚。而且没有体会过爱情的人,没有资格对爱情做出评价。”

青年睁开眼,目若寒星,看向许暮的眼神有种奇怪的笃定:“多亏了你,我终于明白了。我们看似选择了不同道路,但是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无论选择哪条路,对他们这种人都没有什么区别,结局早已在他们出生时就已经写好,等待他们的永远只有漫长而永恒的孤独。

叔本华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乐景放弃爱情,选择了孤独,而他知道许暮终究也会选择孤独的。

许暮总有一天会明白,他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场一厢情愿的自我高潮。怪物只能和怪物相处,而他爱的人却是个[三观正常的]恶鬼,这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乐景没有等许暮的回答,直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转身看向许暮林乔的眼神有种让人心悸的洞彻和了然。

“我住在城郊西村村口第一家。”青年笑容微妙,仿佛在说一个终将会实现的籤言,“我只会在这里待一个月,想找我的话要趁早。”

……

回到书店时,餐桌上摆放着凯恩斯已经做好了的早饭,而维克多早就蹲坐在高脚凳上翘首以待了。看到乐景回来了,凯恩斯从厨房端出刚热了一遍的海鲜粥,招呼道:“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海鲜粥,你尝尝怎么样?”

维克多大爷似的甩了甩尾巴,不满的抱怨道:“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乐景怔了怔,呆呆看了几秒围着蓝色围裙怎么看怎么违和的凯恩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凯恩斯迷茫地看向乐景,尖耳朵不安的抖动了几下,“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乐景勉强忍住笑,伸手把凯恩斯梳的一丝不苟的金发揉乱,笑意盈盈夸道:“我们家凯恩斯真乖啊。”

他错了。

其实他和许暮还是不同的。

他更幸运。

能遇到凯恩斯这样温柔的怪物同伴,上天待他不薄。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维克多垂涎欲滴的紧紧盯着放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海鲜粥,用力地咽了口口水,终究还是没敢偷吃,眼巴巴地看向乐景,“可以分给我一碗吗?”

乐景心情很好的把维克多搂紧怀里,狠狠撸了把猫毛,维克多难得乖巧得没有反抗,看向乐景的金眸水汪汪的,“这你就要问凯恩斯了,毕竟他才是做饭的那一个人。”

凯恩斯瞥了一眼谄媚看着他的黑猫,不紧不慢说道:“只能喝一碗。”

黑猫顿时点头如捣蒜。

趁着凯恩斯去厨房盛饭的功夫,乐景突然凑近到维克多的耳边,轻声问:“维克多,你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维克多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答:“现在吧。”

乐景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调笑道:“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默契。”

维克多哂笑一下,凉凉问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陪你们玩过家家游戏?”黑猫抬起头,眼神一瞬间沧桑的宛如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我已经太老了,该好好歇歇啦。”

一人一猫默契地在凯恩斯从厨房里走出的那一刻停止了交流,看到凯恩斯端在手里的热粥,维克多欢呼一声,活泼地从乐景怀里挣脱,乖巧的蹲坐在专属他的高脚凳上,又变成了那只好吃懒做的黑猫。

乐景轻笑一声,也坐在椅子上,舀起一勺海鲜粥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然后对期待看向他的凯恩斯比出了大拇指:“味道很棒!”

而一旁的维克多早已传出了吃的香甜的呼噜声。

凯恩斯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坐下开始专心享用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