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应了声是,倒退着出了齐太君的房门。
一夜好眠。
早上专门值夜的婆子来叫人,玖荷起来去叫陶行,看见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一脸的心事。
玖荷柔声道:“先穿衣裳?虽是初夏,这早上还是有点凉的。”
陶行立即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跳下床来两下将衣裳穿好,玖荷又去给他整了整领子,等到洗漱好了收拾完毕,玖荷看了看屋里的大钟,离辰正还有小半刻,便道:“再等等。”
陶行点了点头,屋外头忽然有丫鬟说话,“表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依依便进了屋子,看见他们两个相对坐在桌边,冷笑一声道:“还不走?难不成叫外祖母等我们。”
昨儿还吵得恨不得都要动手了,今天还能这么过来?对依依这个脸皮,玖荷也是很佩服的。
“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依依也坐了下来,索性撕破了脸皮对玖荷道:“我这是为了我们陶家,我本就是姐姐,难道还叫外祖母看了担心不成?”
玖荷平静的嗯了一声,将眼神移开了。
“走吧。”依依干脆也不理她了,视线转向陶行,放缓了声音道:“咱们该去给外祖母问安了。”
陶行先是看了一眼玖荷,这才道:“昨儿外祖母的丫鬟说了,辰正去,不叫去的太早,说是会扰了外祖母的清净。”
依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陶行,“晨昏定省本就是要早早去的,不早早去怎么能现出来孝心?以前母亲讲外祖母家里的事情你都忘记了?那个时候她们都是卯时二刻就等在外祖母屋外了。”
这是要足足站上半个时辰?连玖荷都有点惊讶了。
“你知道什么!”就算再怎么说跟玖荷势不两立,依依还是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瞧见她脸上那个惊讶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没见过世面,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
不过陶行依然没起来。
玖荷看了看大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虽然不过是从第五进走到第三进,但是天气炎热,也是要稍稍整理片刻,等呼吸平顺了才好说话的。
当下她站起身来,道:“走吧。”
陶行立即跟着她起身,依依气得脸都红了。
玖荷跟在陶行身后半步,一起往齐太君屋里去了。
齐太君门口已经站了一群十来个的年轻姑娘,看见他们过来,为首的那人很是大方的打了招呼,依依过去跟她们半真半假的笑做一堆,陶行总还记得这个年纪早该有了男女大防,便稍稍站的远了一些,跟玖荷两个在廊下的另一边。
为首的那姑娘,也就是昨天一直跟依依打别的那一位,忽然笑了笑,过来招惹了一句,“这是你弟弟?”
依依急忙笑了笑,道:“正是,才中了案首。行哥儿,这是你十表姐,赶紧过来打个招呼。”
“表姐就表姐,十是什么?我没有名字的吗?”那人笑着瞥了依依一眼。
依依抿了抿嘴,又有一位姑娘拿腔作调道:“怎么光跟十娘打招呼?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姐姐吗?”
又有一位更加年轻,看着跟陶行差不多大的姑娘道:“光跟表姐打招呼可不行,还有表妹呢。”
说完她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又拿帕子遮了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来看人。
依依哪儿见过这个场面,当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若真的让陶行这么过来,岂不是叫人拿自己当猴刷了。
但是她心里又狠起陶行来,若不是他木讷,不会解围,又怎么会成这个局面?他早点过来笑两声,说个笑话,又怎么会是自己一个人出丑!
依依没见过这场面,陶行就更没见过了,但是他虽然没见过,却会去看一边的玖荷。
看见玖荷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好像没听见一样,陶行也有模有样的立在那里,连眼神都没乱动一下。
“你这弟弟倒是比你老实多了。”排行第十的那位姑娘笑了笑,很是讽刺的看了依依一眼,“也好相处多了。”
“他比我讨人喜欢,”依依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原先在家里,她们就都喜欢他。”
只是这时候那些人都已经各自聊开了,她声音又小,彻底没人理她了。
忽然齐太君的屋门开了,方妈妈从里头出来,看见外头这一群姑娘不由得笑了笑,“这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叫我看了都心情舒畅。”
“方妈妈。”众人行了半礼,自动排成一排跟在她身后进去了,那不管是言语还是样貌都很出挑的十娘站在首位。
齐太君已经打扮的精精神神坐在上头了,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
玖荷刚站定,就听见十娘道:“远来是客,不如今儿叫他们两个先?”她语气里带了点年轻姑娘特有的娇嗔,齐太君听了不由得笑了笑,道:“你也知道谦让了。”
十娘半真半假的跺了跺脚,撒娇道:“祖母。”
齐太君笑得越发开心了,众人都看着依依还有陶行。
依依眯了眯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辣来,玖荷看见不由得心惊,想要提醒陶行赶紧着,没想两人已经一起上前行礼了,明显是来不及了。
“祖母!”依依摆了下去,再起来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齐太君一脸的焦急,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依依不住的啜泣,屋里一干人,特别是先前在外头冷嘲热讽过她的人脸上都不太好了,尤其是十娘,恨不得上来拉住依依不叫她说话。
依依跪了下去,“外祖母带我极好,几位妈妈还有丫鬟待我也都尽心尽力的,可是……可是——”
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玖荷都提了一口气在胸口,万分的警惕她下一句话。
“可是我父亲生死未卜,祖母一人在家,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食不知味夜不成寐。”依依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的擦起了眼泪。
十娘松了口气,不是告她状就好。
玖荷这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她什么时候担心过这个?她担心的从来都是能不能扒上国公府!
现如今还拿自己父亲当借口给做脸,真真——玖荷气得连脑子都不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