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君得意的笑了笑,又对两位老爷道:“你们赶紧下去该换衣裳的换衣裳,该洗漱的洗漱,有她们陪着我解闷就行,你们都别在我这儿杵着了。”
眼见两位老爷走了,依依忽然起身走到齐太君面前,行了个礼道:“没想她一个人生出这么些事儿来,我替她给您赔个不是,您别忘心里去。”
十娘噗的一声笑出声来,道:“你可别替她赔不是了,她走的时候都没带你,还说你不配姓陶呢?”
齐太君咳嗽了一声,十娘顿时软了下来,又有点拿腔作调道:“我就是表妹不值,这一腔的热血——可惜没人看得见。”
齐太君瞪了她一眼,刚想开口,忽然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鞭炮声。
“是隔壁安国公家里?”
安国公就在齐家隔壁,两家虽是邻居,不过都是一个皇帝封的国公,这些年明争暗斗不停,从生了几个儿子,到老爷们谁的官职更高,什么都比。
不过因为齐家头几次袭爵没有降位,现如今已经比安国公高了一等,隐隐有压在他们头上的架势。
齐太君左右看看,陪在一边的瑛絮听了片刻,点头道:“的确像是那边传来的。”
“这不年不节,他们放什么鞭炮?”齐太君疑惑一声,又听了片刻道:“像是一万响的?难不成他们家老爷终于升职了?”
屋里人笑了起来。
正说着,门帘一掀,只见大太太还有二太太陪着隔壁安国公家里的大儿媳妇进来了。
正主儿到了,屋里一下子便没了声音,几个面皮薄的姑娘脸上不由得都红了红。
齐太君扫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开口了,“方才还在说你们呢,怎么这会放鞭炮了?还是你们家里有了什么好事情?让我们也跟着开心开心。”
这一句话就把气氛扭转了过来,至少齐家的几个姑娘不再那么窘迫了,听得依依钦佩不已。
孟大太太笑了笑,道:“可不是有好事儿!想着老太君整日的在家里怕是也不知道,专门来给您说一说的。”
齐太君嗯了一声,眼睛一瞥道:“上茶。”
这般傲慢的态度,孟大太太一点没觉得不舒服,语气依旧热烈道:“我们家老爷跟您家里二老爷一样,都是在禁军里头当差的,今儿正好轮他当值,您知道怎么的?方才边关战报回来了!”
孟大太太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咣当一声,惊得人差点跳起来。
齐太君皱了皱眉头,战报她是知道的,方才抽了她大儿子,国公府的侯爷的那一位,可不就是送战报的?
“可不就让他听见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廖将军打了胜仗!”孟大太太专门顿了顿,看着齐太君的脸色变了,这才又道:“大胜仗,西戎二十万大军让他打了个落花流水!剩下不到五万人逃回去了,怕没个三五十年都没法再来了!”
齐太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像是强行挤出来的一样,“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屋里不少姑娘都想起方才那一套什么没有壮丁种田,又或者银子不是最重要的,连话都不敢说了。一个个低着头,生怕什么时候眼神就跟人对上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孟大太太眼珠子又转了转,道:“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是跟老太君有关的。”
“你就说吧,”齐太君眼皮子跳了跳,“就别在我老婆子面前卖关子了!”
孟大太太笑了笑,道:“您家的女婿!就是姓陶的那个?您猜怎么着?原来这都是廖将军的计策,专门挖了个坑叫西戎人跳进去的,据说廖将军请功的折子上,排第一的就是您的女婿。”
说到这儿孟大太太站了起来,冲着齐太君连连鞠躬,“有了廖将军这折子,您家的这女婿肯定是要高升了!恭喜老太君,贺喜老太君!”
齐太君只觉得自己连气也吸不进去了,甚至都不敢看这一屋子人的脸色,当下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不死心的问道:“太后的侄儿呢?可曾找回来了?”
让她下定决心赶了玖荷两个人出去,就是因为太后的侄儿不见了,只要——
孟大太太就住在齐家隔壁,前两天齐家往外头赶人他们也是听了不少,当下她又笑了笑,道:“您别担心,廖将军说了,这也是计策,为了叫西戎人真的以为他粮草不足,人手不足,又要借着寻找太后侄儿的名义,将西戎的人马探听清楚。太后的侄儿好好的在中军歇着呢,一根头发都没掉。”
这可真是——说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是奉承了,这岂止是蚀了把米?这是把到手的粮仓白白送人了!
齐太君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明显是痰堵了,瑛絮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给齐太君顺气。
齐家两位太太一看不好,急忙站起来对孟大太太笑了笑,道:“眼看着就要中午了,您——要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孟大太太笑道,很是轻狂的一甩袖子,道:“不用了,我们府上还缺了我这口饭是怎么的?不过我们是不及您府上财大气粗,生生用五两一石的价格定下来五千石的粮食,要说京城米贵,也从来没贵到这份上,再说将军已经把后来征的粮食都还回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问了一句,“您家里还要粮食吗?五两一石,我卖给您。”
“老太君!”
齐太君已经双目紧闭,直愣愣的朝后头倒了过去,孟大太太一见将人给气晕了过去,急忙趁乱走了,只是走出二门,后头又看了一眼,笑眯眯说了一声“该!”
大太太给拿了苏合香来闻,二太太掐了虎口,周围的丫鬟也是顺气的顺气,捶背了捶背,不一会齐太君又醒了过来,大叫一声道:“都给我滚!”
原本满是人声的屋里,现在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齐太君喘气的声音,几个姑娘先都低着头出去了,大太太跟二太太对视一眼,正要走,就见齐太君扶着头又坐了起来。
“你们两个去!去悦来客栈给我把人接回来!”齐太君从牙缝里头挤出这几个字儿来,道:“接不回来,你们也别想回来了!”
两位太太对视一眼,都不敢在齐太君气头上说什么,苦笑一声,互相搀扶着出去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齐太君的心腹,她死死抓着方妈妈的手,几乎是泪如雨下。
“就晚了三天!就三天啊!”
方妈妈手上都被掐出血来,只是连一点回缩的动作都不敢做,但是她心里也是不住的叹息。
从那天晚上两个人被赶了出去……到现在——其实是第四天早上,中间满打满算就两天,谁能想到发生了这等变故?
原本必死的局面眼看着就全翻了过来,原本通敌卖国的姑爷现如今成了忍辱负重的英雄,原本——
甚至连那个死丫鬟!告了御状下来,必定要得个忠心为主的美名,将来指不定怎么风光呢!
方妈妈一阵慌神,不住的安慰自己,五十苔杖下来,她必死无疑!死了可就算是虚名了,她什么也得不到!
齐太君仰天长啸,“三天!就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