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你这小脸瘦的,眼窝子青的,莫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觉,抓鬼去了?你一个小闺女,莫要整日跟那元昊那个死鬼混在一起,容易……长不高。”
这也是个正经皇帝该说的话?
余沐沐疑惑地抬起头,对上皇帝那凌乱的头发,这便宜老爹,没梳头没洗脸就出来了,披着个白色内褂领口敞开,颇有几分放荡不羁。
对上余沐沐审视的眼神,皇帝嘿嘿一笑,略显尴尬地解释:“昨夜前朝宫宴散的晚,朕一时高兴,就多喝几杯。”
“哦。”
余沐沐老老实实地拱了拱手,左右不过也是个想搞死她的帮凶,她其实也没那个心思去管人家的闲事。毕竟,亲生的闺女都被他光荣奉献了,何况自己这个半道捡来的。
她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顺便领点花不出去的封赏罢了。
“来,今天大年初一头一天,朕带你去个地方,咱爷俩儿好好乐呵乐呵。”
说着,皇帝挤眉弄眼地赤着脚从椅子上走下来,身后的小太监赶忙追上来给他穿鞋,又罩了件外袍给皇帝披上。
余沐沐跟在便宜老爹的身后,有些莫名其妙。一行人在宫门内右侧方的一座高楼前停了下来,余沐沐扬起小脑袋,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瀚海楼。
此处往前百十米就是宫门,她倒是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来过这里,只是偶尔有见过这座巨大的高楼。
皇帝摆了摆手,将一众随从都撇在了外面,只和余沐沐两人进了楼内。
楼内一层层高架子密密麻麻地放满了书籍经典,故而内部没有明火点灯,全靠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嵌在墙上,丝毫不逊于窗外的天光。
直至登顶,余沐沐一言不发地站在皇帝的身后,从高处俯瞰着整个皇城。不止皇城,连大半个京都都看在眼里。
皇帝兴致勃勃地指着西南的方向:“你看,那边便是京城之中大名鼎鼎的悦芳阁,悦芳阁的花魁柳媚儿生的一副好嗓子,那小曲儿……啧啧,唱的极好!”
咳咳……
余沐沐一个不留神被这高处的风灌进了嗓子眼,有这么跟自己的便宜闺女讨论花姑娘的吗?
皇帝不以为然地转过头来,看着咳弯了腰的余沐沐:“朕听国师所说,你来的那个世界礼崩乐坏,没有男女大防之说。你怎的,如此大惊小怪?”
余沐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毕竟我也没出过皇宫,没见过什么世面,没逛过窑子听小曲儿……”
“是青楼。”皇帝极为不满地打断了她:“甚的窑子,粗鄙不堪。”
余沐沐没好气地应承:“是是是,我俗人一个,皇上您大老远的喊我跟您一块爬上来,不是为了看青楼的吧。”
要没什么事,在这陪着这不着调的皇帝吹冷风,还不如赶紧回去给小龙人换伤药呢。
皇帝冷不防被呛声,不由得皱了皱眉:“朕叫你前来,自然是有要事。你难道就不好奇,到底为何朕与国师要将你从异世界召唤而来吗?”
余沐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之前一个两个地都瞒着她,想起来要跟她说实话了?晚了。托小龙人的福,她什么都知道了。
皇帝颇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行啊,有两把刷子啊,这么大的事都能被你搞明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皇帝压低了嗓音,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当然是要反抗。纵使朕不说,你难道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前段时间,不还趁着半夜逃跑,结果闹得鸡飞狗跳的吗?朕虽然不能说保你不死,但朕贵为人皇,坐拥四海,绝不会像国师那般行事。
你为了天下苍生而赴死,朕最起码,要让你死个明白。”
皇帝站在风口上,俯瞰着京都,随意披散地头发在风中飞舞:“朕很欣赏你,就像朕欣赏蚍蜉撼树,虽不自量力希望渺茫,但值得敬仰。”
“自即日起,朕准你随意出入瀚海楼,此间经书典籍,皆可随意借阅。”
余沐沐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上前一步并肩站在皇帝身边,看着街上的孩童举着刺啦冒火的烟花,市井小贩走街串巷地叫卖,噼里啪啦地鞭炮不时的炸开,清丽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眼前的人间烟火。
帝尚道,尊国师,崇幽冥,敬酆都。
这些她多少都有耳闻,她这个便宜老爹不过是个昏庸无道、沉迷酒色的昏君罢了。
如今这昏君却在指点着她,在以性命祭祀山海之外,走出另一条柳暗花明的路。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皇帝爽朗大笑:“余沐沐,朕听小曲儿,最爱那戏文里的绝处逢生,还世间清明。
朕就想看看,你们千百年后的人,和千百年前的鬼,能在朕的眼前,演一出什么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