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渐下的大了,纷纷扬扬地落下,直落得天地河山素裹银妆,绵绵冰寒。
皇帝冻得直跺脚,小太监赶忙上前给他披上厚实的披风,又跪在地上给他穿上了鞋。皇帝命人搬来一张太师椅,大呲啦地坐在余沐沐身前,支起个炉子滚着茶汤。
余沐沐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皇帝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呷着热茶,老神在地问道:“跟朕说说,你是怎么给国师惹到宁肯冒着雷罚,也要对你动手的地步?”
余沐沐老老实实地抬起头答道:“我前天晚上假装无意拿驱鬼符炸了国师,今天早晨他派幽魂司搜我的宫,我又去御华殿扔了百八十张驱鬼符,说要给他拜年放个炮仗……”
皇帝一口热茶喷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御华殿的方向,抱着茶壶当暖手炉若有所思:“就算是需要你的命去填山海封印,他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啊。不是我吓唬你啊闺女,幽魂司折磨人的方法那是一套一套的,一点外伤没有都能让你嚎上三天三夜……”
余沐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还把他要杀的那个山海青龙给救了。”
皇帝一个趔趄,差点从太师椅上摔下来:“朕不是跟你说过,你是献祭山海封印之人?那山海妖兽来人间肯定是要杀你,你为何要救他?”
余沐沐撇撇嘴,敲了敲自己跪麻的腿,皇帝立刻挥了挥手命小太监给她加了个蒲团。
余沐沐麻溜地起身盘坐在蒲团上,伸手抢过皇帝手里的茶壶,掀开盖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热茶,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不是他化成了人形,不知道人家是龙嘛。而且你跟我说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皇帝劈手夺过自己的茶壶,抱在怀里使劲擦着:“那后来呢?”
余沐沐耸耸肩膀,两手一摊:“后来养了几天,他不好意思对我下手,伤好点就变成青龙飞走了。”
皇帝摇摇头表示不信:“龙族被封印了千百年,好容易放出来一个,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你?”
余沐沐朝着御华殿那边努了努嘴:“为啥就非得是我?搞死那位,也可以破坏祭祀啊。难道幽冥酆都还能找出第二个国师,主持祭祀封印大典?”
皇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颏,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朵边:“你如今可是自山海封印后,我皇族血脉最纯净之人,那小青龙跟你朝夕相处,就没有点那啥情况?”
余沐沐十分生动地翻了个白眼:“血脉和那啥情况有啥关系?大家都不是同一个物种好吧,生殖隔离晓得吗?”
皇帝长舒一口气,收起满脸的八卦:“最好没有什么情况,朕知道你悍不畏死,朕也想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可你要三思而后行。就算是朕,也有死的那天,所以朕的面子,不是每一次都这么管用。”
余沐沐点点头,真诚地看着这个一脸不着调的便宜老爹:“谢谢。”
皇帝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汲拉着鞋子,顶着漫天风雪缓步走进了乾坤宫。
这场正月里的大雪一连下了数日,直下到前朝开始为来年的收成而忧虑不已。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闭门不出的国师一纸九龙金帖,定下元月十五上元节过后,便于京郊设立为期半月的春日祭,求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方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余沐沐每日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宫中,守护着陷入沉寂的龙珠,一本接一本地看着藏书典籍,那本《山海旧闻录》更是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直到睡前还抱在怀里。
残灯烛火摇曳在深夜之中,散着融融的暖光。
挂在余沐沐脖子上的龙珠,微微闪烁着青光,身形俊秀的少年出现在她的身边,细碎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柔的似要滴水的澄澈眼眸落在她的身上。
视线落到她的怀里,青寒哑然一笑,抽出了余沐沐手里握着的书。
山海旧闻,她应该很想要了解自己吧。
那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原本想要杀她的目的?还有她的血脉,对自己来说,意味着怎样的诱惑……
他,这次闭关成功,已经是一条成年的龙了。
她身上的异香于他而言,也从无法抵挡的欲望,淡成了撩拨心口的悸动。他再也不会被她轻轻一哄,就难以自制,让她自己一人面对所有危难。
那日他在闭关突破之中,察觉到她遭受的痛苦,和天道雷罚的威压,忍不住要破界而出,结果遭到反噬,彻底陷入沉睡之中。
几日不见,她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眼下也有淡淡的淤青,就连睡梦之中也下意识地皱着眉头。
看的青寒想立刻就把她从梦中喊起来,好好问问清楚,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受了什么苦,那元昊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怎的就……瘦了。
最终,还是落成了晚夜之中的一声长叹。
他到底是,又欠了她一次救命的恩情。
青寒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皱作一团的眉心,微凉柔滑的触感让他心跳一滞。
许是察觉到有些异样,余沐沐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