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一起(1 / 2)

宝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东西’是人的后背,她手里攥着的是他的头发。

心里登时虚了那么一下,宝妤默默将手松开,动作间不小心又扯到了他,叫那人闷哼出声。

她更快速的将手收回来,手是回来了,但是感觉触觉不对,一展开发现里头缠了他几根头发。

“……”

她把人家的头发揪掉了?

宝妤拿着那头发,想接回去,又接不回去,人更虚了些。

她不是故意的。

张张嘴,想道歉,还没来得及,便听得身后人再度问。

“你是谁?”

宝妤被那声音打乱,已然忘了方才想干甚么,启唇就想接着话告诉他,脑子里莫名想起奶奶的话。

不能把名字告诉陌生人,会被拐卖的。

“你……”她犹豫了一下,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被她知道了名字,他应该也会担心她是不是坏人,然后拐卖他。

两个人都担心,总比她一个人担心好。

云浮挑了挑眉,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但是也没再问她的名字。

他一不说话,四周登时一片安静,寂静到风吹来的声音清晰可见。

一片乌云被轻飘飘刮走,露出底下黑漆漆一片宛如野兽大嘴的天空,宝妤瞧见了,这么高对她来说还是有压力的,她想挪一挪,去另一边有乌云的地方。

然而一动便发现自己和那人背靠背粘的很紧,几乎除了手脚,别处都动弹不得。

那人很高,听声音是个小哥哥,她太矮了,和小哥哥背靠背便意味着她脚不沾地,就那么挂着,不是很好受。

宝妤试了几次都下不来,整个人都没劲了。

她耷拉着手脚,有气无力问:“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飞了?”

顿了顿,似乎有点明白了,“三儿哥说这里有仙人,你就是那个仙人吗?”

就是这个仙人救了三儿哥,除了那妖孽的?

夜里风大,云浮咳了一声才忍着喉间酥痒开口,“仙人谈不上,不过是修道之人罢了。”

修道之人?

甚么意思?

宝妤尚且没想明白,便忽而觉得四周一亮,那仙人一抬手,一个球显现,将俩人罩在里头。

宝妤注意力瞬间便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过了半响察觉到身后那人微微矮下身子才回过神。

他一动,她这边跟着动,先是上半身倾斜,靠在那人背上,下半身软软吊着,很快一双脚落地,能踩到实质性的东西。

那人盘腿坐好,她这边也可以蹲在透明的屏障上,脚底下很硬,用力跺了跺,没有掉,很踏实的感觉。

看来有这个屏障在,应该不会有事了。

小命得到保障,宝妤本来也没怎么提着的心完全放下来,张大一双眼好奇的看向球外面。

风很大,刮的周边乌云来来回回奔走,像活了一般。

快清晨了,周围暗灰暗灰,已经能隐约瞧出一些东西,云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天边微微一点点的亮光,月亮还未完全隐去。

宝妤从这边看到那边,又从那边看到这边,左右上下,咦,突然留神到她那只只着了薄袜的脚脚上。

一只鞋掉下去了。

她伸长了脖子往下瞧,刚一动便察觉到背后的触觉不对,这才想起来,她还跟小哥哥连在一起。

可是鞋子是嫂嫂做的……

就那么一双,她都不舍得踩泥,平日里当成宝贝一般锁在柜子里,被宝弈翻出来,说再不穿就穿不上了,硬是叫她套到了山上。

泥巴那么多,她一路走,一路刮,勉强还能瞧出鞋样子。

宝弈笑她没出息,八十岁裹脚老太太都没像她这样,没见过东西一样,一双鞋子当成宝贝。

宝弈老爱翻她的箱子,她锁的好好的,他一下便能找到钥匙,然后嘲笑她藏东西永远那么一套,轻而易举猜到。

再之后把她的匣子翻的乱七八糟,压了许久的衣裳,足袜,发带尽数坦露。

都是奶奶,嫂嫂还有宝弈给她买的,她没舍得用。

一年一年堆积的满满的,又叫宝弈骂了一顿,正长身体的年纪,一年一个样,今年不穿明年就穿不上了。

还有吃的,不能放,放就坏。

可是奶奶一直都是这样的,不也照样吃喝吗?

鞋袜硬套还是可以穿上的,她不觉得难受。

就像这双绣花鞋一样,一开始也是有些挤脚,穿着穿着就不挤了,还有些大,要不然也不会掉。

宝妤想起那双鞋,眼中黯了黯。

那鞋面上绣了花纹的,嫂嫂说很像她的体香,她身上好像一直有一股子花香味,嫂嫂说闻着像梅花,所以给她鞋面上也绣了梅花。

不见了一只,心里有点难过。

她的异样被云浮看在眼里,无需睁眼,神念一直笼罩在四周,对她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

想了想,问道:“怎么了?”

宝妤唉声叹气,“我一只鞋子不见了。”

“是嫂嫂给我做的。”

“一年就只有一双。”

“弄丢了今年就没有了。”

“我只能穿去年的旧鞋了。”

“那双旧鞋鞋底被我磨破了,有一个洞。”

“每次下雨天走路都会有雨水灌进来,我要垫着脚走。”

……

长久的沉默之后,云浮指尖突然多了一张符,往里头注入法力,那符登时变成了一只纸鸟,纸鸟扇扇翅膀飞走了。

他那边的动作,宝妤没有瞧见,还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把那双旧鞋偷偷的塞床底下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宝弈搜出来。”

“他最讨厌我藏这些东西,说是破烂,只要瞧见就给我丢了,其实没有那么破,只要注意一点还是可以穿的。”

“我打算过段时间等宝弈走了再拿出来给村口的大爷修一修,也许能修好。”

村口的大爷手艺很好,她前年的绣花鞋鞋面破了个洞都被大爷修好了,还绣了个花。

要不是长得太快,那双鞋往死里套也没能穿上,她现下就有三双绣花鞋了。

宝妤咂咂嘴,颇是遗憾。

“奶奶说只要没破到修不好,都可以穿。”

她一直很听奶奶的话,她是个乖孩子。

“奶奶的鞋子比我破的还多,她都在穿。”

宝妤还待说些甚么,目光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个金色的小东西飞了过来,离得很远她还是瞧清了,嘴里叼着她的鞋。

宝妤一双眼登时亮了亮,等着那小金鸟飞过来,连忙接过她的鞋。

鞋子找到了!

鞋面似乎掉在哪个旮瘩窝里,染了泥水,宝妤用衣裳下摆擦了擦,继续套在脚上。

两只脚脚并在一起瞧了瞧,可真好看啊,鞋面圆润,上面的梅花也很精致,嫂嫂绣的,她真厉害。

宝妤鞋穿好了,才想起来是谁帮她找回来的,不用说都知道是身后的仙人。

她微微低下脑袋,对着仙人的方向行了一礼,“谢谢仙人。”

云浮不吃这套,“不要叫我仙人。”

他只是修道之人,担不起‘仙人’二字。

“那……”宝妤认真想了想:“仙长?”

云浮长长的睫毛轻微颤了一下,良久才像是懒得说话一般道:“随便你吧。”

随便她?那肯定还是仙人方便一些。

其实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叫?

喊小哥哥吗?会显得有些不尊重,毕竟是仙人。

而且她只有一个哥。

说起宝弈,她突然想起来,宝弈还不知道她消失了,不知道会不会找她?

肯定以为她死了,然后哭鼻子?

刚刚他便是遇到了一个小时候的玩伴,悲从心来,哭了出来。

依稀记得奶奶离开的时候也是,哭的稀里哗啦,几天眼睛都没好,一直红红的,那时她亦然,莫名其妙滴水,她还很奇怪,为什么眼睛里头有水?

宝弈说是悲伤过度所致,她虽然不懂,但是太难过了,身体做出的反应,等以后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宝妤其实现在还不太晓事,不过她知道哭是不好的意思,哭会熬坏眼睛,那时奶奶便整日以泪洗面,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眼神不好会把她认成宝弈。

不知道为甚么,她看奶奶那种状态之后心口的位置一直隐隐作痛,很难受,很憋屈,堵的慌。

如果她没有回去的话,宝弈也会有那种感觉吧?

她那时不想让奶奶哭,现下也不想让宝弈哭。

宝妤坐不住了,开始挣扎,先是尝试站起来,没成功,想脱离仙人,亦没有成功。

仙人宛如一座雕像似的,坐的稳稳的,无论她这边怎么动,那边始终不动如山。

宝妤还想试,身后再度传来声音,“又怎么了?”

宝妤几次都没有成果,已然有些放弃,将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宝弈会难过。”

“难过心里会疼。”

“很难受。”

云浮那双淡浅色的眼睛终是微微睁开了些,瞳子后转,用余光打量了她一眼,很快那双凉薄的眼便又阖上,不知是安慰,还是如何,答非所问道:“你不会有事的。”

宝妤歪了歪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问了甚么,只接着话,语气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嗯。”云浮回答的很肯定。

“那我怎么下去?”这么高,她下不去的。

“我会送你下去。”云浮声音毫无起伏。

“那我怎么上来的?”这好像是个好机会,她可以问仙人些问题。

“不知道。”他查看过,背后的小女孩确实有些古怪,周身被灵气聚拢,但是不会用,没有收纳进体内,不是修道之人,身上也没带宝贝,没有宝光之气,不足以吸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