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山意外身故后,宋府举行了丧礼。继宋凌山去世,老夫人又失去了唯一剩下的小儿子,悲痛过度,竟一病不起。
入夜,在常山的棺木前,宋归臣在她耳边冷冷地骂了一声“小扫把星”。
小扫把星。
这四个字就像钉子一样,扎在她的心口。
起初,宋归臣只是轻轻地在她耳边骂,之后越来越无所顾忌。
“先克死了娘,再克死了爹,你就是个扫把星!天下第一等的扫把星……”
在梦中,语嫣一个字也没有反驳。她似乎是已经筋疲力尽,不论身上,还是心里,都像是给人彻彻底底地掏空了。
他站在台阶上,她跪在地上。
宋归臣的目光变得异常狠厉,他提起脚,就朝她身上踹过来。
就在那一脚快要朝她落下来的时候,这个梦戛然而止,她终于惊醒了过来。
“语嫣?”
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语嫣一个激灵,猛地坐起,狠狠地扑到他怀里:“爹爹……”
宋常山心头一暖,轻抚着她的头:“没事了,托语嫣的福,我什么事也没有。”
语嫣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伸手从他眼睛摸到嘴角,终于破涕一笑:“真的没事,太好了……”
宋常山目光一动,与旁边的王彦相视一眼,问她道:“语嫣,有一件事爹要问你,今日山石滚落的事,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话音一落,就见她才有了几分血色的面孔,登时又变得惨白如纸。
常山心头一沉:“是不是你无意中听到了什么?”
语嫣连连摇头:“不是……”
“语嫣,你不是听到了什么,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王彦凝眉望着她,神色柔和。
语嫣闻言,心头猛然一跳。
她一直不敢将自己的惊梦告诉旁人,害怕会被当作邪祟或是妖怪。可眼前这二人,是她在世上最信任依赖的人……
如果是对着这二人,她仿佛就有了一丝吐露实情的勇气。
方才在街头惊马,她抱住王彦时,那块鹤纹玉佩便紧紧贴在她脸上,又冷又硬。
那一瞬,她仿佛被这冷硬之感刺醒。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被紧紧搂在王彦怀中,也是如此……不小心贴到了他身前的玉佩。
耳畔是他沉沉的声音道:“真真,别去看。”
而他所言“别去看”的情景,还是直直地冲入了她的眼帘。
绌兰亭已成一片废墟,巨石底下,露出半截手臂,那衣袍竟是宋常山的常服。
那画面,几乎令她肝肠寸断。
语嫣心头稍定,眼里的雾气也渐渐地消散了。
顿了片刻,她涩声道:“方才惊马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爹爹在绌兰亭……惨死的情形。”
宋常山惊愕地看着她,仿佛还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王彦见语嫣脸色更白,不由对常山道:“二哥,语嫣这种情形,似乎与游魂之症相类。”
宋常山看他:“什么游魂之症?”
“游魂,是指人的心魄会脱离躯壳,神游外界,”王彦看着一脸怔然的语嫣,正色道,“语嫣是不是时常会发噩梦、说胡话?”
宋常山想到上回语嫣发热时的情景,眼睛一动:“确有此事,这病……”
王彦:“二哥放心,这种病并不妨碍性命,况且她如今借着这病意外救了二哥,可见福运深厚,不一定就是坏事。”
宋常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早就知道?”
王彦摇头:“只是有所怀疑,并未确信。”
宋常山长吁一口气:“这病……有没有的医?”
王彦:“这我并不清楚,如今也不能确信,语嫣所得就是游魂之症。怀月庵有位静空道长,深谙此道,到时可将人请来替语嫣看一看。”
常山原本颇为忧虑,经由王彦这么三言两语地一劝慰,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
常山到外间去后,王彦在语嫣跟前坐下,默不作声地将茶杯递给了她。
语嫣伸手接过,却并不去喝,只望着他道:“王叔叔,我是不是……会死?”
他皱眉:“胡说。”
“您方才不是说我得了病,又没说我能医好……”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王彦:“你没有得病。”
她蓦地抬头:“那您刚刚……”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就算是游魂之症,也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那不过是我用来应付你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