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虚弱的站起来,拱手道:“大恩不言谢,那些人手段毒辣,跟在下是不死不休,在下虽然想要活命,却也不想牵连无辜,能不能请阁下借一条小船?我夺船逃走,想必对方也不会咄咄逼人连累你。”
那大汉闻言,哈哈一笑:“你这人倒是实诚,老子就是讨厌那些怕死的,最烦那些说什么大仁大义怕连累了人慷慨赴死的,这不是让道上的兄弟嘲笑老子么,你这人......”
话音未落,突然“嗖嗖嗖”几声,几只利箭一只竟然直接刺在了船帆之上。
东方承朔目光一闪,看向那边发箭的船,对方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他死。
顷刻间,又是一片箭雨密密麻麻的落下,大船连连后退,靠近湖边一丛芦苇荡才停了下来。
这下是彻底将这大汉激怒了,他吼道:“兄弟们,将他们麻溜的给我拾掇了!让他们知道在这吕孟湖上什么叫做客随主便!老子要是不想放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话落,接二连三响起几声水哗声,刚才还在船上的几个年轻男人已经一头扎下水了,在本就不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几个水花,片刻那水花就消失了。
这大汉又匆匆补充了一句:“唉,你们可别脏了湖水,也别脏了鱼,打扰了顾大妹子看景的兴致到时候将你们都剁了喂鱼!”
湖水清澈,东方承朔视力极佳,能够看见一条条深色人影如鱼一般朝着那边放暗箭的小船游了过去,他们速度极快,个个都是凫水的好手,很快就已经钻到了对方的船下了。
那小船顿时摇晃不止且有下沉的趋势,应该是船底板被刺破了。
这汉子小声的抱怨:“真他娘的晦气,难得今天顾大妹子要过来游湖,这下都被乱了心情了。”
东方承朔目光沉沉的收回视线,原以为那边还能够抗衡一二。想不到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可,这些人又不听命于朝廷,能够有这样的功夫和手段,并非大夏之福。
他将神色都敛去了,拱手道谢:“大恩不言谢,日后阁下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能够做到......”
“潘大哥!”
一道清脆女音将东方承朔的话给打断了。
那汉子哪里还顾得上跟东方承朔说话,飞快的转身道:“大妹子,今天遇见了点扫兴的事情,马上就能解决了。一会我们再去那边微山转转,太阳还没有落山呢。”
东方承朔正对着船舱门口,看见从船舱内走出来的碧衫女子,目光微闪,面上也有些僵硬。
那女子先是跟那大汉道了一声:“也好,好长时间没有去过微山了。方才在里面就听潘大哥说起什么东方家,怎么了,是朝廷的人?”
说话时,她看向东方承朔,看着看着,她突然柳眉微颦,细眼微眯,脸上已浮现冷色:“东方承朔?”
东方承朔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然,此时显然是被认出来,硬着头皮也只得点了点头,然后沉声打招呼:“凌波表妹。”
顾凌波眼尾高高挑起,嘲笑道:“用得着的时候我就是表妹,用不上的时候就成了君臣有别,东方承朔,你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方才还说要报答潘大哥,却连名字都不直言相告,这就是你的诚意?说起来这不要脸还真是你们东方家的传统!”
东方承朔眉心紧拢,也没有反驳顾凌波的话,他们两家是积怨已久,多说也是无益了。
他看向这湖面,暗暗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走哪都碰到仇敌。
方才还瞧东方承朔十分顺眼的大汉潘泊生听了这女子的话,一张粗狂的脸已经拉得老长。怒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这厮就是东方承朔!”
东方承朔在对方握拳揍过来之前,纵身一跃跳进了湖中,身后水面不知道被什么给震动,带动巨大的漩涡,搅动他的伤口,差点没把他给震晕了,他忍痛钻进了前面的芦苇荡。
还能听见身后传来潘泊生愤怒的声音:“早知道是东方承朔,就让他被乱箭射死了算了,现在我亲自去将他抓来给大妹子出气,你要是怕脏了手。我来!”
顾凌波将他劝住了:“潘大哥不用为这种人弄脏了衣裳,他死了有什么意思,他要是活着那才好看!别去追他,咱们不仅不追,还得好好的保护他活着出去。东方承朔居然那么多心,还自己跳水了,刚才他那样子还真是可以让我笑上几年了。”
东方承朔本来还不敢松懈卖力往前滑动,可听见顾凌波这话,又果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说话声。
潘泊生粗声粗气此时声音还是特意克制了的:“大妹子,你这是气傻了?他既然跟你有仇,自然是杀了他才能解恨!”
顾凌波看着那芦苇荡,冷笑道:“潘大哥有所不知,此人颇有些本事,若是杀了他,难免会被朝廷追究......”
潘泊生急吼吼的打断道:“大妹子不敢让我来,杀了他直接剁碎了喂鱼,那追杀他的人。我也给处理干净,保证连一丝证据都找不到,半点消息也传不出去,再说不是有那么多人追杀他么,怎么就算计到咱们头上!”
顾凌波解释道:“那些追他的人是不是说是官府的人?我敢肯定不止这一波,说不定赶他到咱们吕孟湖就是想要借我的手将他杀了,他要是死在这里,依照东方家不要脸的本性来看,不管他是谁杀的都有可能推在我的头上。”
潘泊生怒道:“大妹子你别担心,到时候谁想动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过!”
“没那么严重。咱们将他送出吕孟湖就成了,回头他回去肯定得跟那些追杀他的人算账,到时候看着东方家的人互相厮杀就是了,不消咱们做什么,指不定那天他们斗着斗着就都绝了呢!也正好叫他们都尝尝君臣有别的滋味,尝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东方承朔闻言目光发沉,紧紧的攥着一丛芦苇,刚才逃走时候突然生出的力气像是陡然被抽空了,四肢沉重。
他扭头看向身后那大船的方向,船头上顾凌波衣袂飘飞,正望着这边的方向,距离并不是特别近,至少还不足以让东方承朔看清楚顾凌波的神色,他却觉得顾凌波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那层层芦苇,直直的、冷冷的看过来。
顾凌波冲着他逃走的方向,扬高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没有走,肯定能够听得见,东方承朔,这芦苇荡里只要我想抓住你,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不过我觉得你暂时还不能死,你要是现在就死了,怎么知道追杀你的人之中有没有阿幼,不,应该是东方承朗才对。”
东方承朗和东方承朔的母亲都出自顾氏,是嫡亲的姐妹,也是顾凌波的两个姑母,她不仅是东方承朔的表妹,也是东方承朗的表姐。
只不过。如今跟东方家生了仇怨,跟两个姑母也闹翻了,什么表哥表妹自然也都不认了。
东方承朔双眸陡然瞪大,他心里是绝对不信的。
最是薄情帝王家,谁会对他背后下手他都信,就是不信会有东方承朗。
那边顾凌波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冲着潘泊生低低说了几句什么,潘泊生便冲着东方承朔喊话。
“你这厮可听好了,顾大妹子没那嗓门跟你喊,又怕你听不见,还是我来告诉你,你回去之后就问问你老娘,问问他你跟那个什么阿幼有没有仇,阿幼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就知道他有没有可能杀你了。”
喊完了,他有大声唾道:“直娘的,你们家的事可真多!现在还要累的老子护送你离开。”
短暂的喧哗过后,那大船带着顾凌波和潘泊生走了,那追杀东方承朔的小船也不见踪影,湖面上就连残箭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四周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声哗哗响。
东方承朔一直待在这芦苇荡里,从晚霞满天一直待到天边蟹青色的云彩消失,直到一弯新月挂上?蓝的天幕,他才缓缓的走上几步之遥的陆地,倒在湖边的细纱上,看着天幕发呆。
他不信东方承朗会背叛他,可想到那潘泊生转达的话,他心中又有一丝撬动,一切还是等回到京城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