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
不是她草木皆兵,实在是时间太过巧合了。
从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收到的消息里,她知道童观止将童家给分家了,而且,在分家之前所有明面上的童氏产业都被清理了一遍,坊间都有人给童氏做了资财统计了,这一统计。世人皆知童家是真有钱,房产、田地、珠宝、古董、商铺,不知几凡,也不知道这统计是哪里流出来的。
最近这事都闹得沸沸扬扬,林二春去嘉兴府都听见有人在议论。
一是议论童家的财富之多。
二是议论童观止此举的利弊,虽然说树大分枝,但是这时代还是很重视家族和宗族观念的。
林二春从茶楼里听来的,几乎都是关于此事的弊端。甚至还有话里话外骂童观止行事莽撞冲动,不顾祖宗礼法的,说他将有些人直接分宗,以后死生不相干。这是亲戚缘都斩断了,独木不成林,这种举动在现如今的确受人病诟。
而且有人认为,这一旦分了家。童氏财富和力量也就都散开了,早晚变得籍籍无名,就算是童观止作为嫡支,分得的财富最多,这些也是别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但是这小童氏还是不是天下首富就实在是不好说了。
不过,眼下这事在吵吵了两个多月之后也算是尘埃落定了,让人看够了热闹。
林二春也知道这跟很多人的意愿是违背的,别说坊间的批评之声了,童氏族人肯定也不愿意的,已经有几宗联合起来了,组成新的童氏。还有人再跟童观止闹,有不愿意的分的,有嫌分得少的......
再来,不满的就是皇家人了。童观止曝光了家财,这也让他们很是被动,他们正觊觎这些东西呢,可现在童氏突然分家分宗了,财富分散,宗族分散,他们想要全部收回来难度加大了,总归是有一定损失的。
可就是王法也没有限制别人不能分宗的。
这件事,林二春心里是认同童观止的做法的,可总觉得还没有结束,要是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那童观止上一世怎么落得那样的下场?他不蠢,也认得清楚形势,可上一世并未听说童氏分家的事情。
这种不安一旦她闲下来的时候就格外强烈。
现在见到这几个伪装过后的将士,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林二春收回视线的时候,就跟东方承朔对上了,见到是他,她顿时神色一敛,原本有些僵持的笑意,顿时就消失得丁点不剩了。
如果他只是来迎娶林三春的,可现在林三春人呢,还有他带来的聘礼呢?
林三春应该跟他一起回来吧?东方承朔在规矩上还是很讲究的,绝对不会因为行为不端给人留下话柄,在世人眼中他一直都是个好男人!
可这样轻骑上路......
她垂着头,突然眯了眯眼,想起来了,如果还是按照以前的轨迹,现在清明将至,他应该是恢复记忆之后,去姑苏康庄祭扫的!
第168烦躁,看他浪成什么样
东方承朔见她面上笑意顿消,原本灿若明霞的双眸也在瞬间被警惕、探究和嫌恶所充满,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
方才东方承朔还对她是不是林二春有些怀疑,现在马上就确定了。
是她。
除了她,还会有谁会这么看他呢?
明知道两人关系恶劣,林二春对他这神色也算得上正常,可他还是莫名的心里不舒服,眉峰无意识的隆起来,视线依旧落在那抹绿影之上。
那树枝离地将近有六尺高,她就这样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看得东方承朔目光一紧,握紧了马缰。
枝桠有些晃动,几片浅粉色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她头顶的发髻间,落在她微微漾起弧度的裙裾上。
树底下站着一个小姑娘,伸出手来要扶她,她稳稳的踩在地面上了,东方承朔目光一松。
就听那小姑娘满口惊叹:“姑娘,你可真厉害,我有一次爬到树上,往下看都心里发慌呢,后来不敢下来了,还是爹爹将我抱下来的。”
林二春对这小姑娘笑了笑:“刚开始我也怕呀,不过多爬爬习惯了也就不怕了。小福。咱们往里面走走,摘满这只筐子就回去了,别让你大哥等久了。”
说完,她弯下腰,一手将树下放着的一只竹篾筐子给提了起来。
她看也没有朝身后看一眼,直接转身大步就走了。
身后那小姑娘迈着小短腿追着她小跑,边跑边喊着:“姑娘,你等等我呀......”
那绿影消失在树林里的时候,东方承朔身下的马儿已经走出十步之外了,突然触到几个护卫吃惊的打探,他才赫然一惊,他这会的反应是有些过度了。
他赶紧收回了视线,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严肃,沉声道:“走吧!”话落,他拉了缰绳,一夹马腹。朝着往上去的山间小路策马而去。
马蹄声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路途漫长又单调,穿梭在林间又遇见几株野桃树的时候,东方承朔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方才桃花丛中的那个姑娘。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可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东方承朔一开始从林家醒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已经声名狼藉的林二春,对她十分厌恶,厌恶到听见她哭泣、嘶吼、咆哮,就忍不住的烦躁。除了这些之外,他对她全无印象,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旁人的评价。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唔,好像是从去岁林二春离开林家开始,他在这之后的每一次见她,都觉得她有些变化。
尤其是她的眼神,从委屈到惊疑不定,再到怨愤,又变成了决绝与冷漠平静......到现在是警惕和嫌恶。
他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却全部都看懂了,他经历了一个姑娘对他从爱慕到生恨,再到形同陌路却带着防备的整个过程。
他极力忽视突然涌起来的空落落的情绪,用力踢了下马腹,“驾!”
只是一个村姑而已,就算是她现在在外貌和形体上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骨子里依旧还只是那个粗鄙又痴蠢的村姑。
哪有好姑娘会厚脸皮的自卖自夸?哪有好姑娘会那样爬树摘花,又从树上跳下来?哪有好姑娘会拿个竹筐的动作都,都......那么粗鲁?
看起来她现在的确过得也很不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痴蠢女户,离开了家人,居然还能混到有小丫头伺候,她除了从自己的脸和身段上着手,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