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荣绩当然不会跟林二春说,只道:“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吧,你先给我解开!”
话落,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似石头落地滚动的声响,地面跟着狠狠的一阵颤动,地上的泥浆都被震起来了,林二春下意识的回头看。
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震动还没有停,荣绩骂了一声,忘了自己的处境,直接冲林二春发好施令,“给我解开,去看看,前面好像是塌方了。”
他严肃起来,声音冷厉又阴沉杀气腾腾的,林二春也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有拒绝他。
三人循声赶过去,真的被荣绩料中,洞口被几块大石给彻底堵死了,外面有水力挡着,荣绩撞了撞,巨石纹丝不动,若不是听见外面的水声,他都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出路。
无计可施,他冷笑着问林二春,“你猜这是谁弄的?”
林二春沉默不语,这么会功夫不可能是这洞口自己垮塌的。
她心里有猜测,大约是,童观止看见那紫檀木船了,猜到此处有出口,不过他应该并不知道她躲了进来,才会封了洞口,想要堵住东方承朔的出路吧。
他终于要赢了,以后他终于不用再为陆家的事挂心了。这算是扭转了命运了吧?
可。这些都跟她无关。
她已经心凉如冰,结了冰,自然不会再起涟漪,这会被堵了退路,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心里一片木然。
比较起来,她更担心荣绩因为童观止而迁怒自己,暗暗防备着。
荣绩骂了几句,才道:“林二春,我敢打赌,康庄里面的那出口肯定也被堵死了!”
你的这个男人看着很和气,心还挺狠,小爷才跟他合作,虽然是各取所需,可小爷还没出去,他就这么狠,对我也还罢了,对你......”
说着,他忽然想起那天童观止将东西还给他的时候,提起林二春的模样,当时童观止一开口,他就懂了他的意图,那是赤裸裸的炫耀和警示。
他下意识看向林二春,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却看见了那双警惕的盯着自己的眸子,猜到她还在防备自己,荣绩顿时被气得不轻。
这防备心也太重了,他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在她心里就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太生气了,他故意刺激她:“你说,他知道你在里面吗?”
林二春实事求是的道:“他不知道。”他再让她心寒,她也相信他肯定不知道,他多半以为她沉在江底了吧。
都死到临头了,她还为童观止说话,荣绩心里更不痛快,嗤道:“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你现在也算跟小爷死在一处了,咱们这也算是死能同穴了。”
话说出口,他自己愣了愣,见林二春什么反应也没有,又莫名烦躁。
“我猜他就是知道你在里面,也会将这出口都堵死,不然等东方承朔出去,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东方承朔本就跟他不对付,现在他又明目张胆的从东方承朔手中抢陆?修,虽然是陆?修将陆氏财富给毁了,可跟童观止也脱不了关系,
陆?修死了,东方承朔只会将怒气发在他身上,丢了陆家那么大一笔财富,那么多的好东西,没看见也还罢了,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别说东方承朔生气了,就是小爷我也觉得可惜啊。”
林二春打断他,问道:“陆?修死了?”
荣绩想起刚才在洞中得知的陆家跟东方承朔的恩怨,回想起陆?修做的事情,有些唏嘘:“不知道现在死没死,反正活不成了。
那紫檀木船原本漂在水银池子里,他这个疯子直接跳进去了,然后爬到那船上,碰了机关,那暗河的水突然冲过去,船就沉下去了,之后被水冲走,他也跟着不见了,
他身上带伤。又沾了水银,就算能逃出去,应该也活不成了。”
在荣绩看来,陆?修的举动是有些疯狂了,起码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吧,傻不拉唧的,还没到最后关头呢,等实在保不住了再去孤注一掷也来得及。
林二春沉默着没说话,想起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趴在童观止胳膊上嚎啕大哭的模样。
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固然可怜,可死前没有让敌人得到什么,还有人帮他善后,狠狠的报复凶手,他临死,应该比自己好受些吧,至少有人能为了他,都做好了不惜一切的打算。
她还有些羡慕他。
荣绩继续说着前话:“那可是沉香木和满船的金银珠宝啊,全部沉在水里被冲走了,拦都拦不住,现在都冲到江里去沉了,东方承朔能放过童观止才怪。
为了他和童氏一族的好日子,为了不重蹈陆家的覆辙,他也得将东方承朔堵在里面。
林二春,你觉得你能比得过童氏一族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吗?”
“现在你也被堵在里面了,看来你这个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嘛,林二春,你的眼光真差啊。”
林二春闻言,莫名想起前世从京城的平凉侯府被休出来,东方承朗好像也是这么刺她的,给她剖析她的处境和她的愚蠢。
现在,她的男人从东方承朔换成了童观止,说她蠢的人又从东方承朗换成了荣绩。
以前她被东方承朔放弃,然后死在他手中,现在她被童观止放弃,又要死在童观止手里。
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一切却还是诡异的吻合,像转不出去的轮回。
她伸手捂住满是淤泥的脸,笑声就从指缝里钻了出来。
低低的、有她特有的脆,又比荣绩想像中的软,笑够了,她才道:“是啊,你说的对。”
她终于维持不住那副淡淡的语调了,可这反应却也不在荣绩的意料之中,她笑得那么开怀,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听不出半点郁气和抱怨。
这次也猜不出她的心思,荣绩也觉得无趣,欺负一个跟自己一样快死的女人又算什么本事呢!
他歪着嘴角,自嘲一笑,懒得挤兑她了。
他不唧唧哇哇了。林二春跟小幺道:“我们走吧。”总要去看看别的出口,不然她不死心。
荣绩没地方去,也沉默着跟在他们后面,走过他的师父的尸体的地方,他心中一片漠然。
在黑暗里待得时间长了,他依稀能够看见走在前面的姑娘模糊的背影,她深一脚、浅一脚趟在泥水里,让他暂时忘了可能会死在这阴冷潮湿洞穴中的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