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真的不知道这通道通向哪里倒好了,等真的挖开了,丢的是皇家的脸面。
他大半夜的之所以爬到这山里来淋雨,就是因为突然收到了康庄陆氏灭门惨案的内幕消息——陆家之所以被灭门,并非前朝余孽之罪,乃是上位者觊觎其财,见利忘义、不知廉耻之恶。
这消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是平地一声惊雷。东方承朗能睡得着才怪。
这时,有官差来报:“五殿下,江大人,仵作那边已经有了结果了。”
东方承朗没吭声,也没有理由阻拦,江明瞥了他一眼,垂眸道:“带上来说话。”
乌啼山上的消息虽然被封锁了,不过,林二春这边还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低眉垂目的中年汉子淡淡的跟她说着,“......有一件怪事,仵作判断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腐烂程度是一样,可从白骨暴露在外的时间来判断,这十五具尸体的死去的时间却相差甚大,有的跟康庄惨案时间相当,有的已经死了超过五年,甚至是六年。”
林二春蹙眉,按照道理来说,在同一个密道,完全一样的环境中,尸身化成白骨,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别。
如果最终判定那些尸体死亡时间是在六年前,那跟五年前才发生的康庄灭门之事就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正要问话,一偏头,却见旁边少年面白如纸,他的目光直直看着前面的某一点,眼中是让人心惊的冷。
小幺本就是冷漠至极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漠然以对,甚少会有反应。
有时林二春看他站在人群里。也觉得他周身带着一层防护罩,将他隔离在人群之外,互不干扰,既孤僻又可怜。
此时,这防护罩上突然间结了一层坚冰,反应强烈又排斥。
其实那天看见那几个残破的尸骸的时候,他就表现得比寻常对周遭事务更加冷漠且抗拒。
林二春几乎可以肯定,当年他一定是跟随神武营的将士进了密道,后来密道垮塌,他虽然侥幸找到了那条勉强能容一人爬行的小通道活着逃了出来。但他在里面肯定也有一段残酷难堪的、不愿意被人提起的经历。
林二春心里也有不愿意让人窥视和触碰的秘密,她能够懂小幺的心情,可她需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尽量还原当初的真相,把握住先机,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小幺没有离开的意思,明显陷入了残酷的回忆中,她也没有打断他,只歉疚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了视线。低声问陆道远留下来的这总管事朱守信。
“既然衣衫腐烂程度一样,白骨又怎么会相差一年这么久?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仵作最终又是如何判定的?”
朱守信本是陆道远的心腹,这五年来都执行着陆道远留下的任务,默默的守着这些产业等待新主人的到来,期间他也曾暗中查探过康庄的灭门真相,却一直一无所获,更别提为主人报仇了。
直到林二春突然拿了陆氏印章找上门来。
虽然她参透了印章的秘密,但是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子,又名不见经传,朱守信原本对她是有怀疑的。
不过。这一日单凭他用自己的渠道从衙门里打探来的这些消息,已经足够让他对林二春的印象大为改观,有了五六分的信任了,不管她从哪里查出来的消息,她能够查到就是她的本事。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信任就需要源于忠诚了,这得等林二春做到她的承诺,在给陆家报仇证明了她的能力之后,他自然会付给她,会心甘情愿的认她当新主人,全心全意的效力,绝不会再有半点质疑。
毕竟,只有能力者,才能配得上继承陆道远留下的这庞大的基业,才配得到他的效忠。
就这一半的信任,也让朱守信对林二春的态度十分恭敬,当成半个主子对待了。
这会,林二春问话,他恭敬的捡紧要的先说了:“三个仵作还是以衣衫的腐烂程度来做了结案,判定这些人死亡时间是同一年,都是死于五年前。
苏州同知江明也同意了这一判定,朝廷派来的那个钦差也并未提出疑义。”
听到这个结论,林二春才舒了一口气。
如今证实了那些尸骨的身份,等到那个通道挖通之后,证明其的确是通往康庄,这件事才算是成了一半,再找到东方承朔,东方氏再狡猾,到时候想要堵住悠悠之口也不容易。
能够让东方承朗都认下这个结论,那一定是他无法找到借口去反驳,铁证如山了。
见她面露不解,朱守信主动解释道:“老奴让人誊写了一份卷宗,已经都看过了,姑娘想知道,这就跟姑娘说说。
在那密道中尸体要完全化成白骨需要一年的时间,这十五具尸骨中有八具化骨五年,仵作据此推测他们死去已经有六年之久,他们都是生前被石块压到要害部位当即毙命的,
若如姑娘所猜测的,那密道是五年前康庄惨祸当日坍塌的。除非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腐化成了白骨。”
“姑娘可知道有一种凌迟之刑,是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这能够造成人迅速变成森森白骨。”
林二春当然知道,她不止知道,还在那梦里见过,想到那画面,喉头一阵阵的发紧,问道:“你是说这几人刚死就被人凌迟了?”
朱守信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有个仵作就提到了有具骸骨上有被剐过的痕迹。”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如常,只目光中闪过快意。
这些人虽然只出现在这个密道中,还未完全证实其凶手身份,但朱守信心中已经认定了他们跟康庄灭门之祸是脱不了干系的,自然是仇人的下场越惨,他越高兴。
“另有七具骸骨白骨化的时间是四年,时间上倒是能够跟姑娘猜测的相吻合。他们的骸骨上虽然有石块压伤的创口,却并不致死,垮塌之后他们并没有死。”他看了眼林二春,“说不定就是他们将那些人给,吃了。”
林二春闻言,放在桌面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面上一白:“这……”
朱守信沉声道,“在以前灾荒之年,这种人吃人的事情也曾发生过,不过,他们也都没有好下场,最后都是被利刃直接刺穿了心口而死。从手法和利刃刺穿角度、速度、力道上来看是应该死于同一个人之手。”
他说完之后屋内安静了片刻,林二春愣了,没想到这神武营的精锐竟然死得如此凄惨。
她不敢想象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最后刺死那七个人又是谁?
神武营既然是东方承朔的心腹精锐,功夫肯定是不俗的,那对方比他们还厉害?
她下意识的看向小幺,少年敏锐的察觉她的注视,呼气声突然加重,视线跟林二春的一碰,他赶紧避开了。眼底有难掩的自厌和回避,随后他抿着唇浑身僵硬,抬脚大步走出去了。
林二春赶紧唤他:“小幺!”
小幺脚步一顿,却依旧大步朝外走了,以前他是赶不走,如今叫不停,明显是被自己伤到了。
林二春顾不得一头雾水的朱守信,赶紧起身追了过去。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怀疑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