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青苔纹上摸了两遍,才指了一个地方,让人开挖,挖了两三丈之后看着里头露出颜色不同的泥土沙石,她才松了口气,这是找对了。
除了洞口破绽小,进了洞中之后,顺着不同颜色的泥土往下疏通就容易得多了,再加上时间紧迫,荣绩还来不及将这里面的泥沙完全夯实,往前进展得很快,又朝前走了三十多丈,洞中就没了阻碍,虽然狭窄却是彻底通畅了。
不过这洞穴并非是直达目的地,好几处地段还有岔路,虽然有林二春拿出来的简图,东方承朗还是让林二春在前面先探路,他的侍卫在后面边挖边朝前走。
见林二春面有迟疑,他哼了声,保证道:“你放心,进去之后不管你看见了什么,本宫都不会因此而找你麻烦,你不用担心会被灭口,本宫保你不会因此送命。这次也不会让你白白出力,这件事之后你再来找本宫。”
东方承朗话说到这份上了,林二春也不好再推迟,她就没有担心东方承朗会杀她灭口,比较起来,她更担心半路遇见东方承朔,尽管从荣绩口中知道地下环境恶劣,可她一点也不觉得东方承朔会死,她以为东方承朔冲她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看看面前幽暗狭窄的洞穴,她又放下心来。东方承朔再厉害,可他身材高大,这洞穴窄小,他肯定通行艰难,还饿了四天,又身中汞毒,未必就能追得上她。
等从洞中出来,不用单独面对东方承朔了,她要保命就容易得多,再说,到时候东方承朔绝对是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对付她呢。
她跟东方承朗讨了一颗夜明珠,率先钻进了幽暗的洞穴之中。
~
东方承朔的确还没有死。
换做是旁人,身上中了毒,又缺吃少喝的被困在暗无天日、还不能走回头路的地下暗道里,多半早就绝望得崩溃了。
可,他还活着,甚至他的精神尚好,还能作为旁人的精神支柱,坚挺着。
那个标记了“幺”字的通道,蜿蜒曲折又窄小,唯一庆幸的是通道内四周都是泥土,挖掘扩大起来轻松得多。
不过,东方承朔带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下属,用最后的精力赌了一把,他们边挖边往前爬,用了三天时间却还在洞中,不知前路还有多长,又将通向哪里。
时辰是东方承朔自己数着的,不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饶是他心志过人、毅力过人,有好的不好的信念支撑着,也觉得快要被这无止尽的黑暗和死沉沉的气氛给逼疯了。
当他爬在这通道里,七弯八拐的转了不知道几道弯,突然看见前方传来的一抹光亮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敢相信,只当是自己太想离开这鬼地方了,才出现了幻觉。
幻觉,在这洞中,他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他冷静的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那光亮还在,似乎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在移动,还越来越亮,他眯着眼睛看过去。
他身后跟随的护卫却没有他的冷静理智,已经激动的喊出了声,干哑得嗓音不大,却足够让东方承朔听见了:“前面有光,侯爷,那会不会是出口?!”
东方承朔凝眉肃目没吭声,他停下了动作,隐隐看见那朦胧亮光之后有个人影,心里不禁有些失望,那不是出口,倒像是有人举着夜明珠朝他们过来了。
可这里连鬼都没有,怎么又会有人凑过来呢?
果真又是幻觉。
他摇了摇头,竭力忽视这光和人影,然后继续朝前爬,不过,也没有打断下属心中的希冀,心里有一道光引着他们给他们?气也好。
爬着爬着,很快他就能够看清楚那人影的模样了,东方承朔被这“幻觉”扰得动作顿了一下,手指抠进泥里,又穿透这泥层抠进了掌心,已经麻木了,便也不觉得疼,更不能刺激他变得更加清醒。
那么,他是中毒太深,还是快要死了?所以这幻觉才来得如此真实,一次比一次真实?
居然是个女人,还是那个在这些天里,滋扰他的意识达到了三次的女人,林二春。
她迎面爬过来,手上拿着一颗夜明珠,因为洞中潮湿,灯影有些朦胧,柔润的光芒在她面上打上了一层迷离暖色,她整个人都像被笼在一层薄雾里发光。比之前他的梦境更加的不真实,不是幻觉又是什么?
他目光定了定,旋即不以为意的勾了勾早就干裂的唇,自嘲的笑了笑,紧紧的盯着那人影,继续朝前爬。
一个属于别人的女人,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他却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他对自己很是不耻,可越是压抑着就越是忍不住对她的渴望。
反正是自己的幻觉,反正也无人知晓,又是濒临绝境的关头,他何必还要继续克制自己呢?他就是肆无忌惮的放任自己去做那样荒唐又龌龊的梦,横竖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放肆又灼热的盯着那人影,朝前的动作都似乎快了起来,在梦里她一次一次的勾搭他,却一次也不曾让他真的抓住,这次......
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干裂的唇,听见了梦里一样的声音。
“前面是谁?你......”
林二春的动作顿住了,拿着夜明珠往前照了照,东方承朔的面容清晰的呈现出来。
他的眼神坚定且有神,炯炯发亮,看起来应该是清醒的。精神也尚好,不过,到底是在底下待了四日了,模样也是真的虚弱憔悴。
不提两人之间的那些恩和怨,林二春这时打从心眼里佩服他,都这么多天了,他真的还好好的活着,眼瞅着都要出去了。
她知道从这里出去有多难,她和荣绩两人骨架都不大,擦着泥土能够强钻,而小幺骨架虽然大,但人生得瘦,他又似不知疼痛的,他们三人从这洞穴里钻出去用了一整夜的时间。
东方承朗跟东方承朔比较起来,不管是心性还是意志力,果决程度和手段,的确是都差了许多,难怪最后是东方承朔爬上那个位置去了。
“你......”她跟东方承朔无话可说,评估完了,很快就警惕的收回了夜明珠。
东方承朔在黑暗中度过了几天,夜明珠的光柔和,却也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痛,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缓缓的呼气吸气,再睁开眼,那光已经往后收了收,不那么刺眼了,他眸光微闪,却还没有从毒一样的幻想里清醒过来。
他紧盯着林二春,见她面容冷清,生怕她又跟梦里一样跑了,急切的脱口而出喊了她一声:“二春!”
他声音极低,又干又哑,就算洞中安静,也只有跟他面对面的林二春听见了。
身后的护卫看不清楚东方承朔面前的情况,他们精神意识都有些涣散了,只听见他发了个模糊的声儿,以为他有吩咐,下意识的喊了声:“侯爷。”
外人的叫唤将东方承朔唤醒了,他瞬间从幻境里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还心虚的以为被下属听见了,他对自己有些懊恼,对反复的出来滋扰他,引得他失态的林二春也有些不快。
他没有连名带姓的喊她,林二春只当他嗓子干哑所以前面那个音没有出来。并不以为意。
她更没有读懂东方承朔自以为表露得十分明显的情愫,只看见了他在认出她之后纠结的蹙在一起的长眉,和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不悦。
可,谁在乎他是不是不悦呢,她微微扭着头冲着身后扬高声音喊了一句,“前面碰见人了,是平凉侯!”
后面窸窸窣窣发出一点儿响,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问:“人怎么样了?”
“看着还好。”
“那就先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