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她的父母都是冯局长派人重新安葬的,孟钦和讲理,冯局长不一定讲,若是生了气,派人掘祖坟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徐婉一路上都在想胡润生的事情,她前世到死都没有再见过他,如今隔着一辈子去回忆,总觉得有些遥远了。
她和他差点订婚是两年前的事情,那一年,淮军和南面的滇系为了争夺地盘而开战,连着打了两个月。那个时候胡润生在外读书,刚刚考上大学,徐婉原本想等着他回来订婚。然而在胡润生回来之前,战火就已经烧到了坤州,徐婉和胡润生两家人不得不逃难。
谁知这一逃就是永远的背井离乡和接二连三的阴阳两隔。
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了,虽然从前的记忆都快模糊。可徐婉似乎还有些印象,胡润生比她大五岁,不太爱说话。
因为徐家和胡家两家走得近,小时候每一次徐婉被娘带着去胡家玩,胡家隔壁的罗大婶都会一边洗菜一边跟胡润生开玩笑,“润生啊,你岳母娘又带着你小媳妇过来玩了。”
那时候徐婉还很小,胡润生却已经有了少年的懵懂,许是当着徐婉的面被这样调侃还会发脾气,“罗婶,你别乱说。”说完就生着气走开了。
徐婉还不是很懂事,见胡润生生气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她,等娘进了胡家的屋子,徐婉低着头走到胡润生面前,“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那我以后不来了。”说完,她就走了。
刚才还在生着闷气的少年着急了,忙去留她,“你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是见她满脸委屈的样子,他还从屋子里给她拿了一颗麦芽糖来,“给你……”过了他一会儿,他又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个时候糖很贵,徐婉虽然喜欢吃糖,可家里不常有,有也是被娘给了弟弟,所以徐婉一直记得那颗糖。
徐婉最后一次见胡润生,是四年前,他去省城考大学的时候,徐婉他们村里难得出一个高中生,还要考大学,胡家自然很重视,行李准备了很多,徐婉一家也帮着去送他。
那一年,胡润生已经十九岁,徐婉也已经十四了,出落成了娉婷的少女。临别之时,又有人开她和胡润生的玩笑,胡润生看了一眼她,没有再和小时候一样发脾气,只是红着脸对徐婉道:“小婉,你别听他们乱说。”
回去的路上,徐婉问他爹爹她将来是不是真的要嫁给润生哥哥。
爹爹说胡润生这个人上进又踏实,胡家又知根知底,胡伯伯胡伯母都是厚道人,以后徐婉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他只想让女儿过踏实的日子。
徐婉“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嫁人是怎样,爹爹说好便是好的。
一晃四年就过去了,胡润生已经二十三岁,大学也已经毕业了。从徐子仁的口气里,他应该过得还不错,想必已经结婚生子了。
一路上徐婉都有些恍惚,以至于车夫已经将她拉到了洋楼她都没有察觉。
徐婉回过神来,连忙给了车夫钱。然而她刚往洋楼这边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花园那边停了好几辆汽车,汽车旁还站了一个穿戎装的人,正在看着她。
第24章 酒会陪同
孟钦和确实回来了,今天晚上淮军有一个晚宴,专门给金城过来巡视的官员送行的。
那些人都是上次大少孟钦同带过来的,孟钦同没过几天就回去了,但他的几个亲信却一直都在坤州,像是一定要找出什么一样,将坤州仔仔细细巡视了好几遍。
这些人从前在金城和孟钦和打过交道。孟钦和待他们也很客气,在他的地盘上命人好吃好喝招待着,这些人要去哪巡视便带着他们去。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来月,眼下终于要走了,孟钦和走之前给他们举行了一场晚宴作为送别。
这算不上什么淮军正式的宴会,都会带女眷过去。孟钦和起先原不想带徐婉过去,只是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回来了。
孟钦和回来的时候,被刘妈告知徐婉竟然不在洋楼。这十几天去了好几次冯公馆,听刘妈这么说孟钦和倒是觉得有几分意外。
刘妈问孟钦和是否要留下吃晚饭,孟钦和正准备走,迎面便碰上了从外头回来的徐婉。
徐婉见他回来,倒一丝慌张都没有,笑着和他打招呼:“二少,您过来了?”就像她一直都在家的语气。
孟钦和看她这个样子,明知故问:“你刚才出去做什么去了?”
这些天她去冯公馆都是没有跟孟钦和说的,可眼下被他撞了个正着,徐婉不敢隐瞒,笑着答:“冯太太叫我去冯公馆打麻将去了。秦太太、冯太太都是好相与的人,格外的客气,今天还拉着我在她们那住,我觉得不妥当还是回来了。”听她这么说,像是她回洋楼就已经是实属不易,人家硬拉着她打麻将不可。
孟钦和看了她一会,微皱了下眉,“你既然这么喜欢交际,我明晚有一个宴会,明天陪我过去一趟。”
徐婉想都没想,笑着答应了,“好啊,二少。”
她的爽快让孟钦和有些意外,这些天她一会一个样子,让他也有些看不透了。
可徐婉心里很清楚,她能为孟钦和做的事不多了,跟着他去这些宴会上装装样子也是好的。如今孟钦和俨然一副被美色耽误的浪荡子模样,而她是他唯一的外室,若有传闻,必定是说她误了从前勤于治军的二少。何况人人都知她是舞女出身,这种半真半假的风月事更会传得更开。
既然是这样,她便不妨更配合孟钦和一些。徐婉知道,她如今被他这样衣食无忧的养着,又不想真的和外室一样伺候他,那总得还给他些别的好处。
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掉馅饼的事,好在重生一世的他提前知道他最看重什么。
徐婉记得上一辈子孟钦和起初也带她出去过几次,可她那时总是畏畏缩缩的,也不和人说话。后来他便不带她出门了。
第二天出门前,徐婉特意换了一身新做的锦缎旗袍,这料子是徐婉跟着那几位师长太太们买的,靛蓝色的素绉缎面料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这不是孟钦和喜欢的,但却是新近那些阔太太里最时髦的。若不是最近总和那几位太太们打牌,徐婉也不会买这些。
徐婉又挑了一件貂裘,一条镶满了金刚钻的项链,搭配上艳丽的红唇,看起来招摇、阔绰极了。不过徐婉分寸把握得好,若是再浓艳些,便像是哪个暴发户家里头的姨太太了。
孟钦和早就换好了衣服,在客厅等徐婉。
徐婉出来的时候,孟钦和正站在窗边抽烟,他一口烟刚好吸进去,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被烟呛得咳嗽了好几下。
孟钦和紧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他记得她从前身上不是这个味道。
徐婉看着孟钦和认真道:“不是说陪您参加酒会吗?”见他不说话,徐婉又道:“这一身还是秦太太陪着我买的。”
夜幕已经降临了,孟钦和默了一会。他又打量了徐婉一眼,没有再评论她的打扮,只道:“走。”似乎带上她还有些勉强。
一路上,孟钦和一直侧着头看窗外,他并不怎么想看她,可即便这样,她身上的香水味还是止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
徐婉看着孟钦和这幅模样,反倒觉得好笑。上辈子她谨小慎微活惯了,即使后来知道了杨小姐的存在,也只顺着他的喜好穿衣打扮。这样堂而皇之地逆着他来,她还是第一次。
像是故意报复他一样。
酒宴是在坤州的华德饭店举办的,淮军的高级将领来了不少。
孟钦和的汽车还没到饭店门口,便有许多他的部下在门口等着了,孟钦同的心腹——汪督办正好也刚到,一众人便迎着他们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