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微微一笑,眸色清亮:“你问我怎么识字,还是问我什么来历?”
谢明茵注视着兰庭,看不出半点的慌张,反而饶有兴致的,似乎觉得她挺聪明的,半晌浅浅一笑,道:“长姐如此有恃无恐,我恐怕问不出真话。”
兰庭嘴角噙着一丝笑,淡淡的说:“我这十五年,总不该是白活的,只等着谢家来找我吧。”
谢明茵捏着手里的糕点,怔怔地看着她,是了,凭什么就说谢兰庭是为谢家而生的,在此之前,她的人生里,原本就与谢家毫不相干。
她听着窗户外头的风雪之声,慢慢的发起呆来,看见兰庭端起茶杯,手指修长但并不柔嫩,对于谢家来说,这都不算是谢家女儿的手,而她自己手里的栗子糕被压出了指痕。
另一边,谢疏霖转身就去云棠居找了谢如意,他一定要搞清楚,那天发生的一切,不然没法安生。
心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迫切的想要证实这个猜测,谢亦霖本来不想再提,那天简直是他的耻辱。
在妹妹面前丢了脸不说,可能还被一个女子救了。
但是,只要最后能够证明,谢兰庭居心叵测,父亲一定会大怒,继而将她赶出谢家去,如意也肯定会很高兴,这个家里就能恢复往日的安宁和平静。
谢如意在谢疏霖眼前晃了晃手指,疑惑道:“二哥哥,从过来你就不说话,这是想什么呢?”
谢疏霖蓦然惊醒,晃了晃脑袋,对她说:“我只是在想,那天那个救了咱们的人会是谁?”
闻言,谢如意难得的愣了愣,蹙起黛眉摆了摆手,屏退了丫鬟,略有心虚地说:“二哥,咱们不是说好,不说这件事了吗,免得爹娘知道了担心。”
谢疏霖对她的变化毫无察觉,而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今时不同往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提了也没关系,那些跟着咱们的下人,不都已经封好口了吗。”
谢姑母嫁到了另外的郡县的迟姓人家,从盛京去那里,中途需要经过一段山路,那天突降大雨,谢如意害怕的很,于是,为了快点到歇息的客栈,谢疏霖就不顾道路崎岖,让车夫从另一条路走。
没想到,遇上了一大帮的流民,不知道从哪里翻山越岭,一路到了那附近的山里,其实可能已经不算是流民了,而是自结成群的匪徒,在此落草为寇,为虎作伥,并且已经是经验老到,先让老幼妇孺在路上装可怜,下着大雨看上去更是狼狈不堪,挡在了路中间。
车夫说看起来很可疑,谢如意和谢疏霖还是执意让他们停了马车,谢疏霖少年意气,信誓旦旦地说,停了马车,若是坏人也不怕,他手中有剑,这些个小喽啰不在话下。
谢疏霖一时夸下海口,真正不顾劝阻,让人停下马车后,面对突然狂涌上来的流民匪徒,庆安侯府的家丁护卫怎么防得住,一时之间乱象丛生,谢疏霖只是个花架子,从前就因为母亲宠溺,并不肯太好生练武。
如今,自然是招架不住。
谢如意和丫鬟躲在马车里,谢疏霖和其他人在外面,大雨瓢泼,她真的害怕。
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事情不过是父亲和母亲生气,那一刻,面对那些贪婪的劫匪,她才知道,什么是绝望,恐惧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让她坐立不安。
她捂着脸大哭不止:“二哥哥。”外面谢疏霖又急又怕,又惊又慌。
她不知道是谁听见了她的哀求,还是老天给予的好运,真的来人了。
谢疏霖满以为,自己要完了。
天降救兵,大雨中来了一行人马,大约有四五个。
“去开路。”他听见中间的人了一句话,当时,他没有多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真的很像谢兰庭。
只是语调不同,那个声音里,带着一点不同的口音。
最后那些人的确为他们解了围,而他们则趁乱逃脱,谢疏霖只记得最后一眼,那些人正在与流匪纠缠不休。
逃出生天后,等大雨停了,他们让人回去看看,下人回话说,已经都不见踪迹了。
当时谢疏霖还安慰谢如意,说:“没事的,可能人家已经得救了,大不了等找到他们,我们给他点钱就好了。”
谢疏霖也是因此大受刺激,发觉自己从前都是绣花枕头,回来后变得奋进起来,兄妹两个约定了不要告诉爹娘。
这件事,谢如意和谢疏霖一样,半点不敢让母亲知道,若是从前,也就罢了。
可是在迟家的时候,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再让连氏知道,她唯一的儿子为了自己冒险,谢如意不敢想母亲会是什么反应。
只因为谢老太太对她的为难,连氏这么多年就恨透了她,如果知道因为她,二哥陷入了险境,大概会恨死她吧。
他们在信里也没有说,自己的父母是谁,谢如意就懂了,要么是都死了,要么就是身份微贱。
谢疏霖原是很佩服那些人的武功,然而在这一刻,得知这个人极为可能是谢兰庭后,胸膛里满满的钦佩,都转化为了嫉妒,她只是一个看起来阴险狡诈的女人,爹娘都被她骗了不说,就连他也被涮了一顿。
当钦佩不已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子,一种古怪的厌恶情绪渐渐涌上来,令谢疏霖莫名的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