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谢明茵半点不信。
“那你想想,回到家里,喜欢我的人很多吗。”兰庭明白,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问题。
“呃,说的也是。”谢明茵还真想不出,除了她自己,究竟有谁和长姐很合得来。
两人走的累了,在路边一家店里,吃了槐叶冷淘,榴红似火,艾绿如旗,兰庭盯着对面的门口看了一时。
有个童儿从里边出来,提着一篮橙黄柑子,发现兰庭的目光,便殷勤地走过来,问两位小姐可要玩关扑,试一试博黄柑子。
这是市面上的一种玩法,谢明茵不懂,兰庭让碧釉将童儿放过来,一面对谢明茵解释了一番。
方式颇为简单,只是抛自己的钱,事先约定抛五次看正反,若是正面多,便是客人赢了,取得柑子几个,若输了,钱资便归了这童儿。
谢明茵听得饶有趣味,然而花了二十来个钱,也没成功,见她挫败,兰庭说了句:“我来试试。”
接下来,谢兰庭白皙的手指夹起铜板,向上轻轻抛起,不出一刻钟,就赢了五个柑子。
见童儿睁圆了眼睛,额上沁出薄汗,兰庭住了手。
她打趣道:“我妹妹输了你二十多钱,我赢你四五个,况且,我见对面的客人可是一个未赢,你今日并不吃亏吧。”
童儿这才挠挠头,羞赧一笑,挑拣出五个果肉饱满的柑子,交给身边的碧釉,拾了钱装进兜裢拜谢离去。
谢明茵见他走了,拿起柑子剥开,对长姐啧啧称奇:“明明都是上下一抛,长姐却是十有九赢,我怎么就不行?”
“简单的赌博方式,赌坊,没去过吧?”
谢明茵觉得这个黄柑子,甜的格外不一样:“没,这种地方,父亲他们都不许哥哥们去的。”更别说她了,今天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玩的。
临走前,兰庭让碧釉将两颗黄柑子捧出,送去给身后的青衣客人。
面对此人惊愕的神色,碧釉按照小姐交代的说:“我家小姐说,送与你家主人的。”
对方这才明白,自己早被发现了,只得喃喃道谢,将柑子悻悻收下。
谢明茵满心不解:“长姐,这是送谁?”
“一会就出来了。”兰庭弯眉道。
果然,不多时,便见谢疏霖走了出来,绷着脸颊,手里捏着一个黄柑子,只淡淡与她们颔首,身边又走出一位蓝袍少年,顺着谢疏霖的视线朝她投来,想是谢疏霖的同伴。
遥遥望去,锦衣少女宛若玉质,清艳端贵。
兰庭看见他们,大抵是和谢明茵在一处,心情变得很好,难得露出了点温和的神情。
谢明茵顿时了然,方才输了许多的人,就是二哥他们,所以,长姐送过去这个柑子,是为了嘲笑二哥他们笨吧。
她不等长姐发问,就自发地说:“这就是郡王府的顾二哥哥,二哥去过郡王府的家学三四年,与他自小便是同窗。”
“哎,我看你这新妹妹,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啊,人家还好心给咱们送柑子呢。”顾一言头次见传说中,谢疏霖最讨厌的妹妹。
这一见面,却发觉,真人远没有谢疏霖说的那么可恶,长得格外好看,性子似乎也很温柔,不由得质疑起了好友说过的话。
“你什么眼光啊,她还不错,这都是装的,哼……”随着谢疏霖的冷哼声,同伴倒是越说越开心:“你难道不觉得,比起你那两个妹妹,这一个与你们更为肖似吗?”
顾公子和谢家人是从小打交道的,对于世交家的小姐们,还是略知一二的。
谢如意从小就是个讨长辈们喜欢的,表哥表弟们也都喜欢哄着她,相比之下,其他的女孩子们就逊色多了。
难得看到比谢如意出挑的。
“去去去,你要是喜欢你带走。”谢疏霖的心情一言难尽,谢兰庭哪有那么好心,送这柑子,怕不是为了笑话他才对。
顾公子拿过柑子,说:“你别说,我还真巴不得,有这么个漂亮的妹妹呢。”
谢疏霖冷脸道:“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长得像就要关系好吗,还有,柑子是送我的,和你没关系。”
“哎好好,柑子归你,我说,你要是不喜欢,送给我当妹妹也行啊。”
“滚蛋!”
“讲真的,好歹咱们也是抵足而眠的好兄弟,你就不能给我引荐引荐吗?”
谢疏霖“切”了一声,瞥了一眼和谢明茵并肩走过对面的谢兰庭,淡淡的说:“她可瞧不上你,人家心气高着呢,你个纨绔子弟。”
“至于这么不阴不阳的嘛,开个玩笑而已。”同伴误以为他看不上自己,讪讪地并不再多说什么。
心下可惜,方才只顾着谢疏霖斗嘴,没有借机上去搭讪这位谢家小姐。
谢疏霖见他不再提谢兰庭了,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他并不知道,人家是在遗憾没有打他的顺风,到小姐们面前表现一番。
谢侯府。
柳姨妈听丫鬟说,谢兰庭和谢明茵出门去了,心道正是个好时机,到宛华堂的时候,正碰上谢如意离开。
她笑眯眯地抚了抚谢如意的双手,小声说了句:“姨妈进去了。”
谢如意福至心灵,眉尖松了松,略略弯眸颔首。
柳姨妈见了连氏,并不着急说正事,只是似是而非地敲边鼓,时不时提带谢兰庭一两句。
此刻连氏心下正烦躁不已:“有什么话直说,表姐何必掩掩藏藏。”
柳姨妈要的正是她这个反应,故意哼了一口气,幽幽道:“你那个宝贝女儿,勾结了外人,不仅要将你家里搅个天翻地覆,连你身边的人都没放过。”
“竟然有这回事,表姐你怎么知道?”连氏很快发现了疑点,尽管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不得不问出了口。
柳姨妈说了,谢兰庭私下里去寻章彩晴的消息。
这次,她没有忘记了自己不知道二人身份这件事。
她只说,自己听见谢兰庭大骂身边伺候的宋妈妈,要她去寻个人来,将谢如意赶出去,被她偶然发现了。
“果有此事?”连氏半信半疑,使人悄悄叫了宋妈妈来宛华堂。
她知道,谢兰庭对信芳堂素来遏制严苛,那些仆妇丫鬟惯是怕她的,但一直觉得这是好事,若是下人都拿捏不住,这小姐也太无能了。
宋妈妈来了之后,根据之前与柳姨妈说好的,先是顾左右而言他,再是强装塞责敷衍,最后等连氏急了,要拖她去打板子,才鼻涕一把泪一把,结结巴巴的说了“实话”。
这一番逼问下来,连氏不信也得信了,坐在椅子上瞠目哆口,直气的七窍生烟。
“你看,我还能骗你不成,”柳姨妈叹了一声,掩面痛惜道:“你是没看见,如意那孩子,私下在我面前哭的可怜,她便是如此,也不曾想过说姐姐一句坏话。”
连氏听得钻心不已,对此深信不疑,只觉对谢如意心疼又无奈。
柳姨妈佯装不知,愤恨道:“你做母亲的不心疼,我这个做姨母却不能容忍的。”
连氏没法和柳姨妈说,如意就是欠了兰庭的,至少,在很多知道内情的人看来,是这样的。
她的脸上青白不定,柳姨妈上完了眼药,自觉大功告成,摇摇摆摆地走了,连氏强撑着送了送她。
回头一想,自己真可谓内外交困,如意的前程未有着落,长女又来雪上加霜,回到寝间,不禁埋头垂泪。
晚上,谢桓回到府邸,知悉了秀姨娘她们被罚跪的事情,并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有与连氏和解。
“没什么,吴氏的信。”赵晟风不以为然道,抬手捏了捏眉心,抬手就将信件撇到一边。
他对妻子的来信,历来很厌倦,唯一的儿子也是个被宠坏的。
谢桓在世家子弟里,算不上出色。
他能够娶到连氏,不过是因为他是侯府长子,将来会袭承爵位。
柳姨妈正是得意,翘着唇问:“弟妹说什么了?”
“她要来盛京。”
闻得此言,柳姨妈扬了扬眉,拖长了音“噢”了一声,幸灾乐祸地刺道:“若是那婆娘见到连氏的样貌,你就等死吧。”
赵晟风没有反驳,他少年在连家过得战战兢兢,和姐姐一起寄人篱下,受够了看人眼色的日子,想要成为人上人,所以凭借花言巧语,娶到了恩师的女儿。
谁知道,成亲后,妻子是个跋扈的,成亲不出三天,就将他身边的通房都拖出去,打了个半死。
但彼时,赵晟风在官场上走的不大顺,需要岳丈的襄助,只好忍气吞声。
妻子一直鼓励他攀附侯府,这次听说侯府的风波平息,甚至要更上一层楼,自然也想要进京来,与连氏这个侯夫人结交相识一二。
但因为赵晟风得有意阻拦,妻子从未见过连氏的。
“那丫头鬼精鬼精的,宋妈妈好几次差点没骗过她,你这么干,她会上钩吗?”柳姨妈迟疑道。
她上次就失败了,这次再败露真的就完了。
赵晟风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向后一倚,坐回了椅子里:“你不是说,那个仆妇已经将消息都透露给她了,她也相信了吗。”
“是信了没错,可我……”
“行了,”赵晟风不耐烦地打断她:“那就不必担心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会深信不疑的,别婆婆妈妈的。”
柳姨妈嘀咕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如意,要不然,你当我愿意掺和……”
见到弟弟面色微沉,柳姨妈忙忙挪了话,关切道:“对了,你说调任的事,他们真的能帮你吗?”
谈到前程,赵晟风想到今日和谢桓一同去赴宴,被引荐的那些人,他缓缓舒开了眉,道:“差不多了,谢桓这个侯爷,总归还是有点用处的。”
红霜今日没有随兰庭出门,故意躲在了房间里,装作对宋妈妈偷偷离开信芳堂之事全然不知。
到了晚上见大小姐,服侍兰庭入寝,移灯下帐时,才如此这般回禀了小姐,对宋妈妈吃里扒外的行径憎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