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挑眉,“不是你们的长公主吗?”
“她是我要护一辈子的人。”秦深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现在你们张口就要她离了大郢离了京都,去边远苦寒之地受你们的尊重。”他讽刺道,“你可真是仁厚赤诚啊。”
四皇子一愣,面上浮现出茫然和羞愧来。
他天生长了一副柔和仁善的模样,性子也窝囊,在骁勇善战,一言不合就上马决一生死的勇武族人面前,便显得怯弱可欺了,连女人都比他出息,幼童都比他有胆,他经常被赶出部落,似乎也不怎么意外了。
此时他便讪讪的,终于闭上了嘴,一个人神情恍惚地落在后面,连他的族人们从他旁边经过都对他视若无睹。
接下来的时间便流水一样地过去了,在层层秦家军的护卫下,老老实实地按照之前的条例,卸甲缴兵方才入京,天子大宴,群臣齐聚以显大郢国威。
秦深和长宁没有再见面,长宁最近留在宫里足不出户,静和公主也静悄悄地留在太后的佛堂,老实了许多。
这次宴会上,是他们各自归京来见过的第一面,遥遥的,远远的,隔着文武百官和觐见的使者,在皇上和皇后的面前,各自深深地看了一眼。
毕竟是到了别人的地盘,异族人也懂得收敛,主动示好,又问他们何时可以迎“长宁先生”回族。
他们知道中原人称传道授业解惑的人为先生,现学现用,却用的的不伦不类,他意有所指道,“我们尊主该等得着急了,他最近病痛缠身,十分需要美丽温婉的长公主殿下陪在他身边,为他排忧解难。”
异族的尊主年纪已经很大了,草原上奔驰一生的狼王,到最后也只能卧在病榻上,苦痛缠身,看着他的身强力壮的儿子们,为了争那个位置打的不可开交。
狭小的草地已经不能满足众多成狼的瓜分了,再争下去,这片草地上的土地都要变成焦炭了,他们便一致把目光投向土地肥沃的大郢。
大郢好啊,有那么多的土地,那么多的粮食,还有那么多美丽的姑娘,更重要的是,大郢除了秦家军,没有会打仗的。
好拿捏,也好掌控。此行不过是个试水,看看大郢的国力和态度,他们只知道长公主是个很重要的人,至于长宁是谁,这一点都不重要,他们丝毫不关心。
长宁端坐在皇上下手,没有作声,四皇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说话的使者遭到了冷遇,他的态度便也变得硬梆梆的,他阴阳怪气道,“大郢的皇帝不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吗,怎么,如今收了我族的粮食,又想反悔了?”
四皇子摆了摆手,笨拙地道,“不急不急,我们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等皇帝陛下想清楚了再离开。”
说话的使臣不耐烦地翻他一眼,至少还记得对外他还是皇子,勉强难耐下没有对他大加嘲讽一番。
皇上皇后和长宁都安坐着,对这一场宛如闹剧的场景恍若未闻,秦深也安静地坐着喝酒,神态平静。
他们都在等一个足以安定人心的消息。
这顿饭吃得安静,但因为足够丰盛,塞满了使臣的嘴,让他们无暇□□对着大郢冷嘲热讽暗自褒贬。
宴席上没有歌女没有舞姬,只有仙乐坊的两个姑娘,手指染血的骨笛,吹奏一曲破阵曲。兵戈铁马的铮铮之音绕梁不绝,那浸着血的骨笛更是让人震颤不已。
“报——”
“报——”
“报——羌族来犯,秦将军大败羌军,羌国俯首甘愿称臣,羌国领土并入大郢版图,此后用不起兵戈,永不起祸乱。”
一声声报,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来回飘荡,一声叠一声的战报振聋发聩,一刻不停歇地传进宴请使者的正殿里。
羌国是个小国,恃强临弱,有奶便是娘,大郢是看不上的。可是异族只是勾勾手指头,在地撒了些肉骨头,他就摇着尾巴扑到了敌军怀里。
群敌环伺是最不利的,大郢需要一个突破口,撕碎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联盟,也需要一个鼓舞士气的起点,好让将士们相信,大郢是不会一直伸着脸给人打的。
羌国只是个踏板。
大郢的皇帝威严,他眉目持重,端起酒杯对着四皇子说,“听闻羌国蛇鼠之心,你们好心帮他,他却反咬一口,一把烧了你们囤积的粮食,还烧死了好些牛羊马匹,”他啧啧一声,摇头道,“识人不清害人不浅啊。”
四皇子身边的人立刻惊起,慌张道,“你胡说,我们的粮食怎么可能会被烧,那可是——”
四皇子摁着他坐下,温吞地笑笑,好脾气道,“大郢的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是不会说谎的,他说我们的粮食被羌国烧了,那便是羌国烧的。”
“羌国——”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摁在他肩膀上的手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他的挣扎宛如蜉蝣撼树,他惊惧不安地看着一向消失在众人眼里的四皇子,筛糠一样地抖起来。
见他老实了,四皇子慢吞吞地冲他笑笑,给他倒了杯酒道,“大郢的皇帝为我们报了仇,羌国烧了我们的粮食,大郢让整个羌国从此以后都不存在了,我们一起谢谢大郢的皇帝吧。”
他不容分说地把就塞到他手里,拎着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笨手笨脚底替他拍去衣服上的褶皱,回头招呼使者团的人,“别坐着了,大家一起来吧。”
他们稀稀拉拉地站起,四皇子也不强求,他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了个礼,一口喝干了酒杯中的酒,“愿大郢千秋万代,耀耀光辉。”
皇上深深地看他一眼,此时终于记下了他这个人,“安坐吧。”
长宁不喜不怒,只垂眸看着面前的酒杯,雨过天青色的杯盏里装的不是酒,而是白水,上面浮着一片浸了水舒展开的梨花干花瓣。
门口又是一阵嘈杂,有人推开侍卫闯了进来,有人惊呼呐喊着,“静和公主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人好好看着她吗,人呢,都死了不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她拉回去!”
“哈哈哈,”她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指着内殿高呼,“长宁!长宁!!你是不敢见我,不敢面对我吗!你如此对我!死后你还有脸去见父皇吗!你还有脸去见去见顾家的列祖列宗吗!还有你的好皇兄!手足相残毒害亲父!你们两个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下地狱!”
长宁一口喝干了水,却并未润透干涸的喉咙,她闻言依然垂着眼,温声道,“既然她想见我,就让她进来吧。”
宫人犹豫片刻,凑在她耳边道,“静和公主衣衫不整,入殿恐怕会污了长公主的眼。”
长宁闻言并未多想,只当她挣扎时散落了发髻,衣裳皱了,因此不在意道,“让她进来吧。”
直到静和公主进殿,长宁才知道宫人的衣衫不整说得有多委婉。她散着发髻衣衫半露,身上遍布着红痕齿痕,带着些尚未凝固的血迹,面带春色眼中含露。
她与太监私通。
作者有话说: 家中长辈过世了,这几天可能更新不了,大家不用等了,十分抱歉!鞠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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