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乔晚出了洞府开始走动之后, 昆山有不少弟子都在留意着她的动向, 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乔晚, 就连之前不太看得上她的昆山弟子, 都不由得报以了深深的同情。
毕竟同是徒弟,玉清真人这也太偏心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作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乔晚的一举一动十分平静,甚至就在第二天就上了玉清峰,给周衍带了罐茶叶。
这也是周衍昨天说的, 说这茶叶好喝, 希望能讨一点儿来,讨茶是假, 借机缓和师徒之间的关系是真。
走进玉清殿内,乔晚顺手将茶叶摆在了桌上,看向偏殿深处,平静有礼道:“真人,你要的茶叶我给你带来了。”
半晌之后,玉清殿里走出了一道伟岸清冷的身影, 周衍身穿一件单衣,轻轻颌首, 目光一转, 落在了她脸上:“麻烦你多跑一趟, 坐下喝杯茶罢。”
乔晚没反对, 喝了一杯茶, 疏淡有礼地寒暄了几句之后,转身就走。
就是在出玉清峰的时候碰上了陆辟寒。
替穆笑笑挡了几鞭子之后,陆辟寒身形好像更加瘦弱单薄了,眼下青一片青黑,瘦得仿佛脱了相。
乔晚微微一顿,主动问好:“大师兄。”
脚步依然不停。
陆辟寒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垂下眼,应了一声。
然后彼此之间擦肩而过。
在别人看来,就是经过这件事之后,乔晚突然想通了,也不折腾了,或许之前折腾本来就有点儿想引起师长注意的意思在里面,但经过这件事之后,认清了自己的地位,竟然乖乖地在昆山待了下来。
接下来这几天时间,乔晚往玉清峰跑得十分勤快。
师徒之间的关系,慢慢地,好像竟然也回到了之前那般缓和而疏离。
但也正因为乔晚的顺从,周衍心里也愈加有点儿不是滋味,再想补偿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补偿而起。
等到乔晚再次踏进玉清殿偏殿的时候,周衍才刚刚起床,他一夜没睡,长发披散,正临窗对镜坐着,微微有点儿愣神。
直到门口突然响起了少女冷静的嗓音。
乔晚上前见礼:“真人。”
看到她,周衍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不少,“坐罢。”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玉清峰上呼啸的寒风。
最后还是由周衍先打破了僵局:“晚儿,你拜入我门下有多久了?”
乔晚略一思索给出了个答案:“三十四年零六个月又三天。”
周衍蓦地愣住了,清冷的眼落在了她脸上,眼神里涌动着莫名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地叹了口气。
“难为你竟还记得这般清楚。”
“还记得当初你刚上山的时候,经常帮我打理我这一头白发。”周衍顿了顿,垂下眼,“如今,你愿不愿再帮师父梳一次头?”
梳头而已。
周衍这头发光滑顺畅,乔晚平静地从桌子上拿了梳篦,站到了男人背后。
冰冷的梳齿一触碰到头皮,周衍浑身忍不住微微一僵,片刻,又缓缓地放松下来,闭上眼尽量感受梳齿按摩头皮是细微的痒感。
就像是有一把梳子,轻轻的,慢慢的,挠在了心里,微微的痒。
当初,乔晚刚拜入他门下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她个子还不高,喜欢搬个凳子,站在凳子上帮他梳头。
殿外大雪苍茫,室内烧了炭,温暖如春。
虽然乔晚她本人觉得,修士能保持体温,烧炭是件特别铺张浪费的事儿。
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定了定心神,继续帮周衍梳头,看着白发从梳齿间流泻而出,气氛竟然像是回到了当初的温馨和亲密。
然后,这温馨和亲密就被另一道不可置信的嗓音给打破了。
穆笑笑脸色苍白地突然站在了门口:“师……师父?!”
一双眼不可置信地落在了她脸上,有些狼狈的闪躲:“师妹……你们!”
穆笑笑看起来刚像是从床上爬起来的,这几天以来,乔晚都没看到过穆笑笑的身影,看她脚步虚浮,左脸高高肿起,还残留着一道鞭痕,整个人看起来没了之前的精气神,狼狈而苍白。
当初戒律堂行刑的时候,她躲了一下,这一鞭子正正好好就落在了脸上。
戒律堂的灵鞭,就算用栖霞峰上最好的伤药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了肿,究其原因,主要还是起个以儆效尤的作用,这就和古代刺黥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表情有点儿像捉奸在床,乔晚嘴角一抽,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里的梳篦。
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周衍却先开了口皱紧了眉:“笑笑,你怎么来了?”
“我……我……”看着周衍,穆笑笑一时语塞。
乔晚不知道周衍和穆笑笑之间的事,但穆笑笑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
师父对她……失望了。
在将她从戒律堂带回后,就下了禁足令,让小松好生看着她,没他允许,不准擅自离开洞府半步,可是她刚刚听小松无意中提到,这几天乔晚一直往玉清峰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