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栽赃陷害一事,前京兆尹秦文顺已经被革职流放,新任的官吏跟他还有些交情。他翻看的头晕眼花,发现当年白府的几位女眷被一江南的富户买走,从此再无下文。
若是亲自前往江南查访,恐怕时日久远,很难寻到她们的踪迹了。
萧泽走在路上,街道两旁的摊贩早已收摊,千家万户的炊烟升起。他踩踏着一脚的斜阳,想起昨晚老内侍所说的另外一件秘闻。
他说:“当年白府抄斩,废后被囚禁在冷宫喽。先帝不让她死,命人日夜看守着。先开始的时候先后也很平静,每日吃吃喝喝,除了不说话,看不出一点异常。谁料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宫里失火了……”
那片宫殿被烧成废墟,至于先后死没死,成为宫中最大的谜团之一。十几年过去了,先前有宫人在午夜时遇到白后的冤魂,声声叫屈;直到太后请了道士做了几场法事,这件往事才渐渐被人遗忘。
这些线索聚拢在一起,和如今的事情并没有半点联系。萧泽回到府中,见萧沅叶正安静地等他吃饭,顺口问了一句:“李姑娘走了?”
“走了,我忘了留她吃顿饭。”萧沅叶道。
他再没说别的,只是觉得这顿饭安静得有些诡异。放下筷子,忽听萧沅叶问:“哥哥,你那案子查得怎么样啦?”
“还算是有些收获的。”萧泽便将他今日的收获一五一十说来,最终点评道:“难不成是先后逃到了江南,和白府的其余女眷生活在一起?都过去十几年了,陛下忽然让我查这件案子,难道她们要谋反?”
“这种宫闱秘史,恐怕他去问问他自己的母后更合适。”萧沅叶冷笑道:“一群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哪有谋反的心力。”
“我看也是。”萧泽认同道:“明日我便去回了陛下,看他怎么想。我先去书房,将这件旧案整理一下。”
她点了点头,目送萧泽离开。今日将李慧意吓哭,她心底多半是得意的,虽然她明明知道萧泽和李慧意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只是她又觉得莫名的烦躁,无法像往常一样,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还是早点歇息吧。
萧沅叶洗漱完毕,正想更衣入睡,忽然听到屋顶上传来轻微的动响。她手中的动作顿了下,又恍若无事地卸下手镯,将它们收在锦盒里。随着不明来客的步步靠近,她的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她突然吹灭了蜡烛,信手丢出一支飞镖。
飞镖穿破窗纸,却没能刺中目标。她立刻将身形隐匿在花格后,悄悄地向门口移动。一脚将木门踹开,那黑衣客持刀站在三米外,冷冷看着她。
萧沅叶早已抽出挂在壁上的长剑,剑锋出鞘,锋利无比。她沉声道:“你就不怕我叫人么?”
那刺客不答,持刀朝着她杀来。萧沅叶也不再多说,迎了上去。她住的园子离正院远,一时间动静很难传到那边去。黑衣客的刀法又快又准,毫无一点漏洞;却又招招不致命,让她无法脱身。
战到酣处,那黑衣客向后退去,引着她往前追逐。
萧沅叶刚刚翻过墙,方才意识到不好。这人的刀法精湛,为何不直接取了自己的性命?她的仇家不多,想杀她而后快的,唯有太后而已。若真是太后那老妇请来的杀手……
她眯了眯眼,大声叫道:“桃叶,桃叶!哥哥!救命啊!”
随着她的呼叫声,那黑衣客的刀法变得愈加狠戾,她又连发几次暗器,都没能成功。萧府被他们的动静彻底惊动了,等萧泽狂奔而来,只见满地狼藉,月光下桃花碎枝丢得到处都是,哪里还有萧沅叶的身影?
他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茫茫黑夜里,小叶子去了哪?
等到天明时,他憔悴不堪地回到府上,随秋送来了当场捡到的东西。他出入宫闱多年,自然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太后的信物。
第33章
“母后!”
清晨,整座宫殿还沉浸在晨曦的清辉中,周焱便怒气冲天地闯入了太后的寝宫。宫人内侍哪里敢拦着他,忙不迭去找太后禀告。他站在暖香殿里,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一拳打碎了宫人呈上的茶盏。
“母后在哪里?”他咬牙切齿地问。
“陛下息怒。”宫人颤颤跪满了一地,抖声道:“娘娘还在梳妆,陛下请稍等片刻。”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背着手,开始在暖香殿里来回踱步。约莫一刻钟后,兰絮搀扶着太后,从帷幔后缓缓走出。她面色不霁,冷冷地瞟了眼满殿下跪的宫人。兰絮会意,忙呵斥道:“都跪着做什么?无事可做了么?”
宫人们喏喏退下,太后阴沉着脸,敛袖坐好。她方才抬眼去看周焱,道:“焱儿好孝顺!一大早,是来给哀家请安的么?”
“您老做的好事!”他啪一声将手里的银牌丢掷到地上,冷冷道:“朕意外得了此物,特意来归还于母后。”
兰絮上前将银牌捡起,太后只瞥了一眼,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那焱儿请回吧。国事繁忙,焱儿的心意哀家知道了。”
他气得都要爆炸,前来兴师问罪,却遇到了这样的局面。他用手指着太后,冷笑了一声:“朕问你最后一次,小叶子到哪里去了?”
兰絮忙道:“陛下!您就是这样跟您的母后说话吗?若是被天下人知道……”
“住口!”
太后抬了抬手,示意兰絮安静。她皱眉看着那面银牌,事已至此,抵死不认倒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太后看着他,道:“哦,焱儿就是以这样的诚意,来问哀家么?”
“诚意?”周焱慌乱之际,早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从容。他以为太后松口了,问:“你想要什么诚意?”
“你放心,你的小叶子好端端的活着呢。”太后瞧见他面上的喜色,胸中积攒了一团闷气。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只是焱儿尚未大婚,哀家实在是着急。正宫皇后未定,哪里容得某些狐媚子作怪。”
她的话虽然难听,可周焱立刻懂了。他心里掂量片刻,已有了决断。他抬起头,缓缓道:“那依母后看,朕的后宫缺几个人?”
太后笑道:“不急,焱儿先准备大婚吧。”瞥见周焱焦急的眼神,她又道:“大婚之后,哀家必然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萧沅叶。”
周焱怀疑地问:“母后此言当真?”
太后以手指天,当场发誓道:“哀家若是骗你,定当天打雷劈,死后不入皇陵!”
他不觉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时人最重誓言,何况是逼迫自己的母亲做出这样狠毒的发誓。他的愤怒中又夹杂了些许惭愧,便一声不吭,转身走出了暖香殿。
周焱走后,太后这才吐出了一口闷气,用手帕擦着额上的冷汗。
一旁兰絮道:“呸呸呸!娘娘怎么能乱发毒誓,奴婢祈求让这些惩罚都落到奴婢一个人的身上,跟娘娘毫无干系。”
“没事,兰絮。”她拍了拍兰絮的手,淡然道:“当年哀家在先帝的面前,不也什么话都说过,怕什么呢。”
“这不一样,娘娘。”兰絮忧心忡忡:“陛下毕竟还年轻,早晚有掌控朝政的那一天。若是那时候陛下记仇,该怎么办?”
太后冷笑道:“谁说要杀了那贱人了?焱儿不过是贪恋她的年轻貌美,这是天底下男人的通病。你想想,若她被毁去容貌,为村野莽夫所侮辱,焱儿纵然心疼她,慢慢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