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个时节,沅叶搬入了新修葺的公主府。宅子虽然不大,但也精致幽静,离皇宫极近。她正忙着在书房里整理书卷,忽闻传报,陛下来了。
她急忙出门迎接,周焱只带了谢江及寥寥数人,受了她的大礼后笑道:“姐姐起来吧。朕微服出来走走,不必闹出太大的动静。”
沅叶便让众人散去,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她在前面领着路,又笑道:“见陛下今日如此舒心,可是发生了什么好的事儿?”
“怎么,朕见你还能愁眉苦脸不成?”周焱扬了扬眉,打量着屋内的铺设,极是满意。等桃叶奉上茶来,他抿了口后才笑道:“近日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姐姐对这个宅子可还满意否?”
“这里比起陆宅,可好多了,只是少了毓姐姐家的厨子,未免有些难过。”沅叶笑道:“听说前几日毓姐姐又宴请了陛下,可巧那会儿我正忙着收拾新家,没来得及参与。宴会上可有什么新膳食?”
说起此事,周焱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他看了看沅叶,冷笑道:“大皇姐怕是操了太多的心了!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的往宫里送,搞得朕每次一去,都似乎是别有目的一样。长此以往,怕是宫里有名号的妃子都出自昭阳公主府了。”
沅叶了然。如今小荞的月份已大,怕是不能服侍周焱安歇了。昭阳反正是闲的无事可做,索性搜寻天下美人,一个个往宫里送。她这番费心费力,不过周焱似乎很不领情。
只好干笑两声,道:“毓姐姐也是想着有人伺候陛下……”
“她想要的,朕都给她了,只要没有别的非分只想。”周焱不快道,又说:“如今贤妃和荞儿都要生了,朕并不希望宫里有太多的是非。何况母后的孝期还没过,她勤快地送美人,让天下人怎么看朕?不孝吗?”
“陛下勤于政务,怎么会呢。”她浅浅笑道:“还是说些家常吧。如今也快过年了,年后,妘妘是不是就要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些天没看到她了。”
“她呀,早就回家了,应该不耽搁婚事。”周焱漫不经心道:“她也算是跟朕感情最深厚的表妹,等明年开春,朕再给她备上一份嫁妆,保管她风风光光地嫁到李家。到时候,让皇后……”他又想起那个糟心的人,眉头皱得更狠。
只要没有大事,他是绝对不会踏足皇后的寝宫。只是如今李家对他的帮助还极大,周焱一时不能废后。再等三四年,皇后膝下还是会一无所出,他也收回了全部大权,就能真正不受后宫妇人所制了……
可小叶子呢?总不能看着她一辈子都不嫁人?
他的头又痛了起来,这个问题还需要好好想,一定要好好想。
第53章
新年将至, 宫中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只是太后的孝期未过,一切礼仪都从简。如今宫中两位妃嫔有孕,周焱唯恐皇后‘照顾不暇’, 竟将宫宴交付给两位长公主, 真是前所未有的奇闻。没有太后的阻拦, 他行事越发无法无天, 竟将宗越提拔成钦天监主薄。
沅叶本是个无事闲人,领了这份差事也乐得去忙碌。这些时日来, 她隐约感到昭阳正慢慢疏远她,至于原因么,她心知肚明。
她正在宫中翻阅礼单,这份礼单需要两个人签署,等了半日也不见昭阳来。她瞥了桃叶一眼, 后者会意,匆匆走出大殿。
片刻后, 桃叶回禀道:“殿下,昭阳长公主一早便去了皇后的宫里,两人相谈甚欢,一时半刻, 怕是来不了了。”
“皇后?算来也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罢了,不等她了。”沅叶捻起一枚蜜枣,放入口中。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将手中的那几张礼单一合, 起身步出大殿。望着苍穹上白云悠悠, 四下里草木萧条,不禁叹道:“又是一年过去了啊。”
依稀记得去年此时, 她还跪在冰凉生硬的石板上,挺直腰板听着群臣的围攻质疑。时光冉冉,如今萧聃、魏茹儿都已经死了,她也从东厂小吏摇身一变成了当朝长公主。她满意么?不,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桃叶跟随在她的身后,闻言淡淡道:“殿下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沅叶勾唇一笑,不再说话,径自朝着御书房走去。周焱正在处理政务,见她来了,有几分欣喜。便放下笔,抬手笑道:“姐姐请起。近日烦劳你们准备宫宴,可是辛苦你们了。”
她笑道:“可不是,这不,我专程来找陛下讨口饭吃,才有力气干活。”
周焱大笑:“难怪你巴巴地往朕这里跑,原来是看上了朕这里的膳食!姐姐且食用些糕点,等朕批阅完这些奏折。”
早有宫人内侍呈上糕点瓜果,供沅叶随意挑选。她便笑着在一旁挑拣,周焱在书案后飞快地批阅奏折,气氛格外温馨。大约过了一刻钟,周焱舒展伸腰,示意谢江将那叠奏折搬走。紧接着谢江又端来一个瓷碗,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沅叶闻到药香,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陛下怎么了?”
“不过是夜间偶尔有些咳嗽,不碍事。”周焱满不在乎道,一口干尽药汁。待他触及沅叶担忧的神色,心中一暖,便笑道:“些许是前几日冻着了,朕若是宣扬出去,还能安静地批阅奏折吗?恐怕这地儿已经被妃嫔们站满,朕看到她们,怕是更头疼了。”
“陛下无事便好。”沅叶轻声道:“今年比往常都冷一些,前几日又下了场雪,陛下是不是又出去玩雪了?”
他嘿嘿一笑,没有作答。大约是想撇开这个话题,周焱道:“大皇姐呢?怎么没见她来。”
“这个……”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能在皇帝面前扯谎,便如实道:“听说毓姐姐去了皇后宫里,我今日也还不曾见到她呢。”
“她们有什么聊的?”
“这……谁又知道呢。”
周焱素来不喜皇后,这次宫宴,更是硬生生架空了皇后的权力,将事情托付给两位皇姐。他深知昭阳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她若是能跟皇后有什么共同语言,恐怕是萧泽了。之前太后赐婚,有意离间两位长公主,他默许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份离间倒是让昭阳和皇后结成同盟了啊!
他冷哼了一声,对这些事情颇有反感。原以为皇后安分的在后宫里呆着,不给他惹出什么乱子就不错了;如今看来皇后也是别有想法的,至少在给他添堵这点上,皇后很尽心尽力。
周焱心里烦闷,见谢江又奉上几份奏折,决定看完这些便用午膳。才瞧了几个字,他便气得掷币,怒道:“这都是些什么事!”
见他动怒,沅叶不明所以,见奏折正巧被丢到了自己的脚下,便伸手捡起。她读了读,这份奏折主要是控诉葛丞相多年来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等事。最让周焱震怒的是,葛丞相还暗地里资助民间某教派,纵容其发展。
“陛下,这教派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莫非就是当年陛下遇刺时,那些刺客所归属的组织?”沅叶惊诧道。
“是么?”周焱震惊道。他取回奏章,再仔细读了一遍。那年遇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之后追查下去,便断了线索。后来扳倒九千岁,这件事便被耽搁了下去,直到今日才重新浮出水面。
“好一个葛相,好啊!”周焱冷冷道:“年前,还真是给朕送上了一份惊喜。”
“陛下,葛相盘踞在朝堂多年,恐怕一时难以铲除其势力。”沅叶低声道:“要过年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葛相不比萧聃,他声名在外,是功勋赫赫的老臣。去年周焱铲除萧聃,但是时至今日,他仍不能完全掌控东厂。有了前车之鉴,周焱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他的身侧,谢江小心地提醒:“陛下,贤妃娘娘,怕是快要临产了……”
他也想起了此事。前些日子他还对着葛相空许诺,如今要铲除葛相,怕是贤妃的孩子……烦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由地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再看看吧。”
入夜,周焱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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