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炤眉心微微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喝些水吧,你睡着的时候流了很多汗,”他把水囊口送到北洛嘴边,“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北洛喝了几口水,心悸平复了许多。想到梦里的种种场景,觉得心情甚是压抑。
“还是算了。”他摇摇头,从对方怀里起身,“歇了也是不安生。”睡个觉比醒着还累,再在梦里那样打打杀杀一通他可受不了。
整理好皱巴巴的衣服发带,他将披着的外袍还给巫炤道了声谢。
“不知道凌星见找到岑缨没有?”这一次睡得时间不短,在这个依旧危机四伏的梦境里,希望那两人都平安无事。
巫炤取出一张符纸:“你睡着的时候,他已经传过信了。那个小姑娘性命无碍,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大,暂时行动不便。”
“那我们快上去瞧瞧。”他望着山顶小屋,恨不得直接飞到门口,但胸口余痛犹在,他不敢再为这点小事动用妖力。纵是再不把自个身体当回事,接连吃了几回苦头,也还是不得不乖乖收敛起任性。问巫炤能不能带他瞬移过去,对方却坚定拒绝,说他刚从另一个梦境回来,精神力耗损严重,不能再承担任何法术。
“好吧,看来只能用老法子了。”北洛略带沮丧地垮下肩膀,感觉自己快要跟刘兄一样废了。所谓的老办法,当然就是……靠双腿走上去。
由于体力尚未全复,巫炤不许他随意疾奔,两人只能缓步行走。眼前的小山看着不高,道路却是曲曲折折,根据梦境里的日色变化,估计走到也快要天黑了。
他们在路上的交谈不多,但气氛却意外的平和。偶尔巫炤会问一句他的身体感觉如何,在得到当然没问题的答案后则是无奈摇首。或者是北洛对前灵境的风景赞叹数语,而巫炤对此不屑一顾,在他看来,无论多好的景致,只要和那个人有了牵扯,便都显得可憎起来。
“芝麻瑕疵都能给说成天大的错误,纯粹抬杠,一点都不客观。”北洛一摊手,给这场小范围争执下了断言。
巫炤不以为然:“对诸般缺点视而不见,难道便不是主观偏爱了?”
北洛很想顶回去,只是现在精力不足,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吵个没完实在不划算。只好闭紧嘴巴,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不高兴了?”等了片刻没有回音,巫炤低声问道。
“怎么会?我只是体谅老人家眼神不好,计较起来多没意思。”
“……”果然是不高兴了,就知道他还惦记栖霞那次误会。
在对方的问题上,论起小心眼和斤斤计较,两人似乎谁也不遑多让。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他们的观念迥异,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分歧,然而偏偏是这样两个天差地远的灵魂,却是一见如故,再多的摩擦与争执,都不能斩断他们之间对彼此的吸引。
正如同此刻,即使有着言语的小小不快,他们依旧没有拉大行走时的间距。只要在对方身边,无论是远古时被斩首的痛楚,还是家园沦丧时的愤怒,好像都可以被暂时抛却,心情是无法言喻的平静安详,安详到甚至不想去细究其中的原因。天地浩瀚,白雪苍茫,举目惶然之下,仿佛只有彼此的身边,才是终归处。
“巫炤……”他们默默走了许久之后,北洛忽然叫了他一声,声音是极少见的凝重。然而这一声过后,却又没了下文。
“心中存疑,尽管问就是了。”巫炤看向他,“犹疑不决可不像你。”
“你额头的印记……是每一代鬼师的象征吗?”北洛避开他的目光,“我是说,同样拥有巫之血,司危她就没有……”
“我也不知,这印记自我出生便在了,”巫炤脸上微露迷惑,用指尖轻触眉心,“老师曾说,这是巫之血灵力强大的标志,即使是历代鬼师当中,也不多见。”
北洛低下头,不再说话。他往前走了几步,感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便也止步。
“缙云,你有事瞒我。”巫炤的声音自身后清清楚楚地传来,“你在梦里,究竟见到了什么?”
北洛尚未回答,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喊道:“北洛,你们可算来了。”只见凌星见高高兴兴地迎过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