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他慢慢挣脱怀抱,转头查看周围,发现他们掉落的地方是一处矮林,乍看去和自己曾经独居的小山坡有些相似,一时也分不清是另一个梦还是回到了现实。之前那只巨兽踪迹全无,也不见姬轩辕和献的身影。
“这里不会也是帝俊的领域吧……”想起他们进入海市蜃楼之前的所在,北洛试着推测,“但看起来又不像……”这地方虽然陌生,但气氛却显得十分平和,与之前遭遇的一系列幻境感觉完全不同。
他正专注猜想,脸颊上忽然感到一阵湿润,不禁诧异地抬眼望去。这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巫炤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你……”他从未见过男人失控哭泣的模样,更何况是一向泰然自若的鬼师,不知所措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巫炤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依旧空洞地看着他流泪,那双血瞳中神采尽失,全无平日的冷静睿智。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他低低泣诉,“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夺走我的希望?夺走你?”
北洛吃了一惊,见他神智不大对劲,连忙捧住他的脸安抚:“你在说什么呢?我明明就在这里,谁也夺不走。”
“剑毁了,你就要消失了,就要永远离开我了……”巫炤充耳不闻,气息急促地喃喃自语,情绪激动处忽然崩溃:“都是他们害的,我要他们全部陪葬!”说着竟拼命起身去攻击看不见的敌人,但气衰力竭下身体丝毫不听使唤,挣扎几下忽然一大口鲜血喷出,弯腰不住咳嗽。那血色暗红隐带青黑,望之更是触目惊心。
北洛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急得连连叫喊:“你冷静点!我没有消失,更不会离开你。”
“我等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什么都保不住……”
青年眼看劝不醒,惟恐他继续下去因失智而魔力走火,情急之下顾不得害羞,忽然抱紧人用力吻住。唇舌交缠着鲜血与眼泪,腥涩间却带有一丝甜蜜的安定,总算抚平了那份躁动。
巫炤本能地反搂住怀中的人,用力之紧就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北洛才结束了这个吻,但仍将额头紧贴在对方脸上,竭尽所能给予他安全感。他们的嘴唇湿润晶亮,寂静之中只闻些许细微不稳的喘息声。
“别怕,我还在呢,没有消失,不信你试试。”北洛低声道,拿起巫炤的手抚摸自己胸口,“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巫炤指尖轻颤,小心翼翼地感受熟悉的皮肤温热,还有胸腔里传来的生命跳动,惟恐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还在,是真的……可是……”他的声音还有些惶恐,后半句被北洛轻轻按了回去。
“没有什么可是。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他微微一笑,哪怕是刚经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恶战后生死未定,他的笑容也没有半分颓唐,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坚定骄傲。
“就算哪个鬼使敢来拘票,也得先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巫炤终于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那张生机勃勃的英俊面孔,像阳光一样夺目耀眼,那是在苦难中唯一可以将乌云照亮的希望,支撑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让他深信只要还能看见这样的微笑,绝境就不会真正降临。
鬼师嘴唇翕动,正待说些什么,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北洛吓了一跳,急忙检查他的情况,见他虽然气息微弱,手心冰凉,但体内魔气和灵力的流动还算平稳,心知这是魔族在重伤后为了活命而自行进入睡眠状态休生养息。巫炤之前被九天封灵镜重创,再加上大悲之后继而大喜,身体才会支持不住。于是轻轻将人放平躺好,见他唇色苍白,发丝被泥土汗水黏在一处,口边衣襟都是血迹,心里甚是疼惜,想着不如趁人休息时候去周围看看,若能找到一些补充灵力的果腹之物自是最好,再不济也可找点水来帮他清洗。
北洛站起身,掌心金光微动,先往正前方试探了下,果然听到树丛后传来隐隐的叮叮声。他心中一喜,又仔细感知四周的空气流动,暂时并无危险靠近,这才放心离开。
往前走了一段,看到那把斫魂剑躺在草丛中,想是下坠时巫炤为了救他而扔出去的。他过去捡起剑,回忆起献和巫炤的话,岑青岩下的血咒将他的性命与剑绑到一起,他若是遭难身为剑灵的自己也会消失。然而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感,精神体反比之前在海市蜃楼时更加稳固些,一时也搞不清是何原因。那把剑也是如此,虽然剑柄处有石化迹象,但并未继续蔓延,大半的剑身依旧完好,仿佛有什么半途中止了咒文的力量。
莫非那个人此刻……他心底冒出一个念头,但又觉得太过渺茫,默默将剑收好,决定暂时不去想它。在林中拨叶踏草又走了一里多远,探查的叮叮声也越来越响,终于绕过山背来到了小路尽头,眼前忽然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