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微微一笑:“你们苦心积虑地找我,不仅是因为圣女这个身份,更是为了那一半蜚镰断刃吧。”
她说得十分笃定,凌星见也就不再强辩,试探道:“夫人既主动邀我前来,是否表示您有意相告?”
谢柔还未回答,屋内又传出一个声音:“商谈要事之前,还是先将闲杂人等打发了去吧。”说话间里面几点星芒激射而出,如流星一般一闪而过遁入林中,且无声无息,下一刻树影间砰砰落下几个人,身形扭曲僵硬,脖颈要害处一丝血迹宛然,竟然瞬间全部毙命。
这剑气犹如微风吹过无痕,恬淡柔和毫无杀意可寻,哪怕是最敏锐的精英杀手,也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着了道。正所谓神智犹在间却看到自己人头落下,双目圆睁,生机已断。
世间对剑的理解都是越凌厉越好,就像辟邪族的杀伐之剑,刃未出鞘先声势迫人;但这个人的剑意却是从头到尾不疾不徐,直到致命的那一刻,感觉到的也只有暖风拂面一样的温暖。
他已将剑气收敛到了极致,不露丝毫锋芒。若不是现场亲眼所见,就算眼力再强的高手,也只会判定这个人的剑不过是随兴养生的装饰,不具任何威胁。然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时养生的剑法也可以封喉夺魄,甚至比戾剑更加可怕,因为防不胜防!
剑的主人自屋中缓缓走出,谢柔微笑着迎上去,对院中的尸身不仅毫无异色,面上还有几分怀念。
“快有三十年没见过你出手了,”她柔声道,“还是和我们相见时一模一样。”
曲寒亭搂住她缓缓道:“这院落已沾了血,看来的确是再也住不得了。”
他依旧身着那天所见的蓝衫旧衣,有些地方已洗得褪了色,再加上一头花白的须发,外表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谁能想到电光石火之间便取了数条性命。
凌星见总算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天剑’改名换姓隐居在此,难怪长老离去前会放心将圣女交托于你。”凌星见叹道,“早知是前辈在此,那些弟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前来冒犯。”
这些跟踪的家伙他进院时也已发觉端倪,但这些人似乎也有异术护身,以他现在的功力,无法判定他们精准藏身的位置。但曲寒亭却能毫不费力地将人揪出,仅凭这一点,两人之间就高下已分。
曲寒亭平静道:“凌小哥言过了。我与他们虽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能看得出对方也未尽全力,想来是你瞧在和北洛的情分上,极力约束弟子所致。”他瞧了一眼那些尸体,说道:“这些不像是你门下中人。”
凌星见点头:“晚辈从未见过他们,看来二位的行踪已经泄露,找上门来的不止星工辰仪社一家。”
曲寒亭说道:“既然如此,重要的话还是尽快交代清楚为好。”
谢柔应道:“你说得不错。”她再次转向凌星见:“你们要找的那一半宝物,此刻并不在我身上。”
小国师眉头微皱:“夫人将它藏到别处了?”
谢柔轻轻摇头:“二十几年前,我们偶然收养了一个重伤的可怜孩子。那孩子虽因体质异于常人而幸得不死,但妖力过于微弱,实在无法自行复原。我们无奈之下,想着试试以火攻火的法子,冒险将断刃之力用在了他身上,没想到上天垂怜,竟然真的救回他一条命。”
凌星见听得呆住:“也就是说……这宝物一直都在……”
谢柔微笑补充:“一直到现在都在他的身边。若是有谁想要,恐怕只能亲自向他去要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狡黠。
少年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不由得苦了一张脸。
“夫人此举,可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他唉声叹气,“找不到东西也罢,您肯和我们回去,那也是一样的。”
谢柔却淡然道:“不,我不准备和你们走。”
凌星见愕然:“那您叫我来是为了……”
“因为你是北洛的朋友,而且为人可靠,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这点眼力还是不会错的。”曲寒亭在一旁说道,“所以有些话只能嘱托于你。”
“方仁馆学生以及栖霞村民和此事绝无关联,更不知我二人的身份,还望贵派日后不要因寻宝而滋扰他们。”谢柔正色道,“至于是否能抓我回去,接下来就要看你我双方的本事了。”
她看了一眼曲寒亭,恰好对方也回望她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心意相通。凌星见旁观之下,竟不觉有些欣赏和赞叹。
“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当不当请教二位?”他心中忽然一动,“夫人当初决定收养那个孩子,是否就因他的身份而预料了今日的一切?”
谢柔微微一笑:“对我而言,不论他是人是妖还是魔,都只是我的孩子。”
他们足下忽然金光迸射,照得对面一时睁不开眼睛,待到光芒散去,二人已然不见踪影,只余几片落叶萧索飘过。
小国师孤身在院中呆立良久,而后悠悠地说道:“这样暂时了结,也未尝不好……毕竟日后谁知道呢?”
夜色临近,凌星见召了弟子来清理院落痕迹,叮嘱众人切勿惊动他人,又匆匆赶回了天鹿城。大家依旧聚在北洛身边等待,只是一个个神情比先前更加焦灼。他低声问岑缨:“现在怎么样了?巫炤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