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想不到,他居然对思皇后有这么深的感情。
这是认定赵琮会像周公一样辅佐他而没有异心?还是觉得即使有异心也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更深了一些。之后,有人轻轻掩了门,从外头进来:“……二公子,外头跪了些老臣不愿走,另外……长公子也来了。”
赵珝没有说话,看着皇帝气息起起伏伏。内侍正想在说,外头忽然又是一阵声音,赵珝皱了皱眉,挥手:“就说陛下歇了,拦下来。孤就不信他们会硬闯不成,难道是想诅咒陛下?”
内侍看了看躺着的皇帝,作了一揖,正打算退出去。外头却再响起了一个声音:“太医院郭沈之,奉陛下之命,特来陛下请脉。”
大半夜的,皇帝怎么可能有诏?赵珝自然不信,只当他们是哪里来的把戏,正让内侍出去把太医挡回去。但是却迟迟不见内侍回来。他察觉有些不太对,出去一看,就见郭太医提着一个药箱,见他出来,还作了一揖。
看着郭太医就这样进来了,赵珝眉头皱的厉害,正打算说话,郭太医似乎事先早有准备,就呈上了一卷书。赵珝看罢,只能勾了勾唇角,把手书还给他:“原来君上的确有所交代,是孤是不是,郭太医请。”
郭太医应是,都到皇帝榻前,开始有条不紊的施针。
赵珝眉头紧皱,他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个手书的,还让郭太医这个时辰过来施针。他倒要看看,这几针下来,皇帝会如何?难不成还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这年头一落,郭太医也施完了最后一针,赵珝就看见皇帝的眼皮动了动,之后就行了过来,看见郭太医在眼前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声音气息若无,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疲惫至极,也没有去看赵珝,淡声吩咐:“出去让长公子进来。”
赵珝听到这里,猛然一惊。
。
寝宫外,赵琮一身朝服立在那里,玄衣似乎融入夜色里,肃穆沉静。众臣议论间,有人走至他身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赵琮闻言,眉头没有动,只是略点了点头。
边上,长乐就在低低的抽泣。头发散着,显然是匆匆赶来,梳妆都来不及。
这时候,寝宫的门被打开。众人只当皇帝醒来,即将宣读遗诏。却不想里头却先出去了一人,正是赵珝,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只是看向赵琮;“大哥,君上唤你进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赵琮进去的时候,殿中无人,甚至只问得微弱的呼吸声。曾经叱咤风云的,现在躺在床榻上,已是行将就木。赵琮的感觉有些奇怪,他垂了垂眸,在榻前几步外的位置停下。
皇帝已经半坐了起来,他声音很低,满是疲惫:“可知我为什么要叫你过来?”
即使赵琮再如何沉稳冷静,闻言还是愣了片刻,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似是唏嘘,也似自嘲:“孩儿明白。”
“我给你那卷书,都看明白了?”
赵琮顿了好一会,才应了一声是。他不禁抬头看去,皇帝两颊消瘦,和记忆里的父亲已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心头沉了沉,眼眶微热,等待着他之后的话。
皇帝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道:“其实你心思缜密,这天下若是交于你手里我才放心。”
到了如今,赵琮自然没有再推脱,却也没有说话。
皇帝闭着眼睛,缓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口气,像是费了极大的决定一样:“我私心的确想把天下给他,我欠……她的太多了,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善待他。”
赵琮一愣,顿时不知应该怎么说,他像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却又好像没有明白。
他知晓皇帝想把皇位交给赵珝是因为思皇后的缘故,但是实在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将权利架空,也要把这个位置交给赵珝。
一向冷静的父亲,却在这个事情上,如此一意孤行。
说到这里,皇帝自觉说的差不多了,揉了揉额头,吩咐他:“让珝儿进来吧。”
赵琮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皇帝,他沉默了很久,似乎有话要说,却像是顾及到什么,没有开口。皇帝已经注意到,略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如果,二弟非思皇后所处,父亲会觉得如何?”
赵琮这样问出来,皇帝倒是愣了愣。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他管教不利,让赵珝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他答应要给她一世华荣,最后却还是食言。那如此,他们的儿子,他就要给他最好的。
只是这天下在前,他不能这么做,却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
想到这里,皇帝勉强笑了笑:“你会是一个好君王,会把天下治理的比父亲还好。”顿了顿,又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发涩,显然已经是强撑,“让他进来吧。”
赵琮垂眸应是,便退了出来。
门外,日头渐渐升起,尽头一片淡淡的白,清晨的风有些冷,天地一片浩然。他微微眯起眼前,心绪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在宣听旨意的三位大臣进去之后,开始了一场最漫长的等待。
过了一会,终于三人从里头出来,眼神扫过众人,宣读诏书。
“……朕自感时日无多,立长公子赵琮为太子,国中臣等借力辅佐……赵珝为逸王,封地蜀,自长公子继位之后,即刻赶往蜀地,不得延误。”
随着宣召完毕,大臣沉默了一阵,一时沉默。皇帝这诏书宣的有些古怪,蜀地富饶,这样封了二公子。人群中,不知有谁高喊了一声:“恭请新帝继位。”
接着,朝臣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声音此起披伏,连绵不绝。
第62章
皇帝刚刚驾崩, 宴席京师戒严, 不鸣钟鼓。白鹭阁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清静了一些。
乔悦坐在里头,慢悠悠的吃着面前的茶点,神色却有些恍惚。她一直记得, 她在这里,遇见赵琮的时候。她那时候完全没想到, 自己会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再坐在这个位置, 故地重游,她忽然有些恍惚。
抱琴在一边给她剥花生,一边剥还一边提醒:“……县主, 时候不早了, 您应该早些回去。”
乔悦只是隔着帘子看向外头, 撑起下巴:“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再过一会回去。”这时候赵琮应该忙着见人,还是等那些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再回去吧。
抱琴只能不说话了。
乔悦看向帘外,隐隐绰绰的,忽然就看到了前面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她眯了眯眼,没有出声, 只见得那人影在外徘徊了一阵,之后就停在了那里。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