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警员们连连点头,接过照片装进物证袋。
张一昂又盯着柜子看了半天,叫过大堂经理询问:“陆一波的文件柜里一直都是这么空着的吗?”
“我没看过老板的柜子,我不清楚啊。”经理敷衍一句,却在张一昂投来的泰山威压的凌厉目光中,慌忙纠正,“哦对了,我看到老板经常从柜子里拿文件,应该……柜子里平时应该装了一些文件。”
听她这么说,众人再去看柜子,此刻柜子里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有人拿走里面的某些文件了呢?
很快,更大的疑点出现了。
一名警察盯着办公桌上方的天花板:“咦,陆一波在自己办公室里还装监控?”
大堂经理抬头看了几秒,马上说:“不可能啊,这里从没装过监控。”
众人顿时警觉,仔细打量,发现这是用电池的简易远程监控,对方通过手机 app 连接监控设备可实时查看,安装非常简单,只需要粘上去便可。他们向经理再三确认一遍,这监控过去绝对没有装,是今天才发现的。
张一昂连忙问:“这办公室平时除了陆一波,还有谁能自由出入?”
“只有老板啊。”
“你不是也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钥匙平时不放在我这里,放在公司保安部,我今天也是从保安部拿的。”经理赶忙撇清自己的干系。
“一共有几把钥匙?”
“只有两把,一把在陆总手里,一把在保安部。”
张一昂思考片刻,先让手下将酒店里这几天的监控都拷贝回去,详细调查。不过陆一波办公室属于行政办公楼层,一向私密,外面没有装监控,怕是查不到谁进了他办公室。
当夜,陆续归队的各组调查人员又到了案情分析时间。
还是原来的套路,法医先开口讲解尸检结果,原以为又是和上次一样,“似乎不是正常人所为”,谁知这次却有了新发现。
“根据我的尸检分析结合陆一波手机关机的时间点测算,他死于三天前的晚上,到现在差不多四天,一百个小时,尸体情况和叶剑非常相似,都是遭受汽车撞击,身上被捅了很多刀,与叶剑被害不同的是,叶剑是受伤后自己跳河游走的,陆一波当场就死了,再被人拖行扔进河里。我通过解剖,比较两次的伤口,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陆一波和叶剑两具尸体上的刀口,除了刀口数量不一样,其中多处刀口的方向、尺寸、距离,居然是完全一样的。这我就纳闷了,什么人可以做到两次捅人的刀口完全一样呢?于是我就查询资料,查啊查,查啊查,可惜啊,这方面资料是空白的,从来没有案件是这样的。我呢又想其他办法,这两次同样的创伤是怎么做到的,话说我做法医二十多年……”
对于这次陆一波的尸体,陈法医显得格外兴奋,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刻钟他遇到尸检难题后,是怎么想尽办法排除万难的,待他正要讲到 1995 年他刚当法医那会儿的趣事时,张一昂终于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地伸出大手:“陈老师,时间紧急,先告诉我们结果吧。”
“凶器是一辆车头很高的越野车!”
“凶器是越野车?”众人咋舌。
“对,凶器就是一辆车!”陈法医挺直身板一脸的自信和得意,“这辆车在车头前方装了一块板子,板子上固定了若干把锋利的匕首,歹徒突然驾车朝被害人撞去,车头上的匕首插入被害人身体,所以才造成叶剑和陆一波两具尸体都有被车撞的痕迹,而且身上被捅的一些刀口的方向和尺寸完全一致。”
众人微微闭起眼,脑海中浮现出古战场上的钉板车,车前头是一块立着的木板,上面全是粗大的钉子,当兵的在后面抓着这辆手推车朝敌人猛冲过去。现在手推车改成了汽车,但道理是一样的。
“你确定吗?”众人谁也没听说过这种杀人手法,纷纷七嘴八舌地表示怀疑。
“我当然确定啊!我当了二十多年法医——”
“确定就好啊,确定就好啊,我们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张一昂赶紧阻止他,众人跟着连连点头。他回头对其他人说,“那就调周边监控,查车头装了刀板的越野车。”
“这个……”宋星迟疑道,“我觉得查不出这样的车子吧,如果一辆车车头装了插满匕首的板子,这么危险的汽车,路上看到的人都会报警。”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张一昂又转向陈法医,“板子是怎么弄上去的?”
“应该是杀人之前固定上去,杀人之后拆下来,不过正常的汽车车头想固定住这样一块板不太容易,我认为这块板是专门根据车头形状设计出来的。”
众人商量讨论一番,决定先去调周边监控,找出符合车头高度的越野车进行筛选。
随后,张一昂抛出了另一个疑点:“这案子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大家想想,陆一波为什么会死在河边,他晚上一个人到河边来做什么?我认为最可能的原因是——”
“约会,他和某个女人约会!”宋星脱口而出。
张一昂正要解释自己的推理步骤却被打断,不满地瞥他一眼:“你已经知道答案啦?”
“我瞎猜的。”
王瑞军瞪了他一眼,斥责道:“就知道瞎猜瞎猜,光知道答案有什么用,你还要不要解题步骤了!——局长,您来继续分析。”
张一昂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当初叶剑跟人大晚上约在河边碰面,被杀了,陆一波是知道此事的。虽然两次的地点不一样,可同样是河边,陆一波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独自去河边,他难道毫无警觉性,就不怕重复叶剑的遭遇吗?你们想,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约陆一波晚上来河边,他会去吗?肯定会警惕!所以,这次约陆一波的人,一定是他熟悉的人,熟悉是不够的,还要让他很放心,不觉得会出现危险。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放松警惕?女人,一个和他约会的女人。”
“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啊!”王瑞军连声赞叹,“我也一直在思考这问题,陆一波明知叶剑是在夜晚去河边赴约被害的,为什么又重蹈覆辙呢?局长一说出女人这个判断,我的思路就完全打通了。从目前线索看,凶手是一名男性,但约陆一波的人,很可能是一名女性。我们要先摸清跟他关系亲密的女性,再从中牵出凶手。”
物证许科长皱起眉,他不想破坏讨论氛围,但为了不让调查走偏,他还是谨慎地说出真相:“这个……也不一定吧。”
王瑞军眼睛一瞪:“许科,你又有什么高见了?”
许科长心想我今天晚上还没说过话,哪来的“又有什么高见”,看到张局的目光也向他投来,只好说:“呃……今天我们查现场,确定死亡地点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找人打听过了,陆一波的家就在附近,他最近每天晚上九十点钟都会来这里河边跑步,尸体穿着跑步的衣服,所以……我觉得不是有人约他,而是凶手知道他晚上跑步的习惯,在此埋伏杀了他。”
王瑞军不服气道:“那叶剑案又怎么说?”
“叶剑被害前拍到他在看纸条,他当然是有人约他。陆一波这次应该是有人知道他跑步,提前埋伏。”
“那你说说谁约的叶剑啊?”王瑞军故意给他出难题。
“这个……如果知道谁约的叶剑,不就破案了。我们物证组能做的工作很有限,具体凶手是谁还需要靠你们调查组的来查。”
王瑞军哼了声,扬起眉:“那你们组今天查出了什么线索,不能像叶剑案子一样,又一无所获吧,查凶手是我们侦查员的事,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话显得叶剑案没破的责任全在许科长头上,许科长低着头说:“事发已经三天了,户外情况复杂,所以我们……我们没提取到嫌疑车辆的轮胎印,也没找到可疑的脚印和指纹。”
“那就是查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没有咯。”王瑞军叹口气。他隔了对方太远,否则早就伸手拍他肩膀,老许啊,你不能每次都交白卷吧。
许科长本就是厚道的老实人,羞愧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他想出一条线索:“今天怀疑凶手进过陆一波办公室偷装了监控,我们拆了监控问了上级电子技术警察,这种临时监控查不到数据接收方。我们仔细检查门锁,可以肯定门锁没有任何撬动痕迹,是用钥匙开的。我们跟酒店确认,钥匙原来一共有三把,一把在陆一波手里,已经在他家找到,酒店保安部有两把备用钥匙,几个月前陆一波拿走了其中一把。我们搜遍了办公室和他家,都没找到这第三把钥匙。”
张一昂思考一番,一共三把钥匙,陆一波和酒店保安部的都在,凶手自然是用这第三把钥匙开的门。便问:“陆一波把备用钥匙拿走后,交给谁了?”
“不知道,但能拿到他办公室钥匙的,应该是一个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案情分析会开完,张一昂谢绝手下陪同,独自回到医院病房,让护士换药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