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野的眼中透出痛苦的挣扎之色,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也认不出亲与仇。
他满腔盈然的都是难以言说的嗜血狂热,就算这场雨再急,也浇不灭他如喷薄而出,似不灭火焰般的杀戮欲i望。
枪尖轻颤,点破了温阮颈间一点肌肤,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子,转瞬就被雨水冲散。
靖远侯一口气提到了心尖上,大气也不敢出,定定地看着殷九野,双拳握紧。
温阮的呼吸颤了一下,抬起莹白细嫩的小手,握住冰冷带血的枪尖,枪尖利刃割破她的手掌。
她说,“深呼吸,阿九,我是温阮,深呼吸,不要被欲i望控制,而是控制欲i望,不要做个野兽。”
殷九野微微偏首,有些茫然般地看着温阮。
深呼吸?好像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
温阮克制着自己发颤的呼吸,慢慢地挪开枪尖,朝他走去,一点点地靠近他。
离他越近,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滔天的阴郁戾气,好像那戾气都能伤人。
“阿九,你看看我。”
温阮的声音都在发抖,带着嘶哑的哭腔,她抬手抚过殷九野的面颊,“是我啊,我是温阮,阮阮。”
“温阮”这个名字似是唤醒了殷九野一丝理智,可铺天盖地而来的血色画面又很快将这丝理智荡涤得半丝不存。
七岁那年的王宫血夜,后来太玄观的屈辱折磨,还有无止无尽的疼痛和黑暗,这些画面如同碎片般割裂殷九野的脑海,他暴戾难耐,杀机四起,胸口起伏不定。
狂躁之下,他一把打开了温阮的手,重新提起了枪,扫向温阮!
温阮迎他而上,抓紧他胸前的衣襟,逼视着他的眼睛,狠声喝问“要杀我吗?阿九,你要杀我吗!”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阿九,如果你想一辈子都活得浑浑噩噩,做个被杀戮欲i望驱使的怪物,你就下手!”
“来啊!你试试!”
温阮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似能照亮殷九野心底无底的深渊,她逼视着殷九野,半点不退。
一些奇怪的画面涌进殷九野脑海里。
一个闯进渔樵馆的小姑娘,明明中了药,却保持着理智问自己哪里有水池。
小姑娘会说很多又大胆又俏皮的话,怼天怼地,谁也不怕。
自己好像还穿过一回女子衣衫,她笑得东倒西歪给自己上妆。
她的棋下得很臭,还喜欢毁棋,输了就搅棋盘不认帐,耍无赖。
辞花,对,她还喜欢听辞花唱曲,拉着自己给辞花写横幅。
乞巧节那天的烟花很美,她揭下自己的面具,笑着说果然是个丑八怪。
她说,阿九一日跟我,终身跟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长i枪落地。
他似大梦初醒般地呢喃了一声“温阮……”
第109章
大雨初歇。
靖远侯府左一间客房里躺着辞花, 右一间客房里昏迷着殷九野。
辞花的箭伤很严重,他体魄远不如殷九野, 箭头取得险些要了他的命,飙出一大蓬血,这会儿也还是性命垂危。
殷九野是靖远侯趁他失神呢喃之际,一手刀砍晕的。
温阮看完辞花, 听大夫说了诸多注意事项, 又叮嘱了府上下人仔细照料, 最后还派人请了二哥过来,辞花是他的“金元宝”, 算是个同事关系, 二哥理应过来看看。
然后她才疲惫不堪地回到殷九野休息的房间里, 坐在他床榻前失神。
这家伙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才有那么重的杀心。
淋了一场大雨, 又在雨中精神紧绷地跟他说了那么些话, 温阮有些累, 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门外温北川刚想敲门进来看看, 靖远侯拦下他“算了,让他两待着吧。”
温北川担心道, “阴九可有受伤?看回来时那一身的血, 怕是也有些伤口, 要不要让大夫给他看看?”
“不必了,大夫给他看过了,是有些伤, 但不致命。”靖远侯负着手叹气,“皇帝这是不置他于死地不肯罢休啊。”
“爹,要不,让他与温阮离开京中吧。”
“哼,在京中,在我眼皮底下他都敢这么做,离了这京城,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说得也是,不过爹,你今日怎会在渔樵馆外?”
“我担心你小妹啊,我看她出去,就跟出去了。”
“原是如此,爹您也淋了雨,喝完姜汤驱驱寒,早些睡下吧。”
“嗯,你也早些歇着,明日早朝,你当心着点。”
“是。”
夜浓得像墨一样,秋蝉复噪月出云,雪凉月色给大地披上一层薄霜般的颜色。
温阮睡得迷迷糊糊,翻身时感觉自己在一个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