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既这般喜欢那墨家小姐,不如干脆就做了墨家的女婿如何?”楚玄放下手中那本《东窗记》,又笑道,“虽说自古良贱不通婚,可你如今得父皇喜爱,让他为你恢复良籍再颁布特旨赐你个官身也是极容易之事,权看你想与不想。只不过这墨家的女婿可不好当啊。”
“王爷说笑了,”姬渊走到窗边,慵懒地斜倚在窗台上,冲着楚玄轻笑道,“我能在皇上身边如此得宠,除了我这人天生就是这般讨人喜欢之外,还因我身在贱籍,没有官身。低微如我,不会对皇上造成任何威胁,是以皇上才这般放心地宠我。”
皇上是个极多疑的人,就如墨紫幽所猜测,也许皇上早就认出姬渊就是沈檀,故而才这般宠信他。可就因皇上可能认出了他,他才不能脱出贱籍,恢复良身,更不可向皇上讨要官职。因他也是皇上血脉,也是龙子,一旦他获得了与诸皇子相类似的地位,皇上也许就会如猜忌诸位皇子一般开始猜忌他。
皇上对他的喜欢和愧疚到底有多少,足不足以深厚到可以抵消皇上那天生过重的疑心。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再则——
姬渊用他那双含情带笑的凤眼淡淡看着楚玄,楚玄也正用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回视着他。
倘若他身入官场,手握大权也许可以成为楚玄的一时助力,可待楚玄登基之后呢?他会否也对他生出疑忌之心来?
人心从来是最难把握之物,天心难测,帝心易变。
前世,他助楚烈上位之后,未向楚烈讨要一官半职,也未恢复良身,只甘心继续做一个长伴君侧的弄臣,便是早早看穿了这一点。
“你真是不要脸,这般自夸之言也就你说的出来。”楚玄摇摇头道。
“咦,若我不是天生讨人喜欢,王爷又何必担心我的安危,巴巴跑来在我这陋室里守了一夜。”姬渊冲着楚玄眨眼笑道。
“我可从不担心你的安危,”楚玄一时失笑,“我不过是突然静不下心,便想着也许在你这里我或者可得片刻宁静。”
“王爷可是着急了?”姬渊笑问道,楚玄回到金陵城已快一年,如今虽是与皇上重拾父子之情,地位也绝非一年前可比,但终究仍是未参与政务,唯一建树便只有白石河救灾一功。心急,也是在所难免的。
“姬渊啊姬渊,”楚玄叹息道,“这世上知我者,能为我解忧者,也唯有你了。”
“王爷莫急,终要等秦王和七皇子分出胜负来,你才好做那个渔翁。”姬渊淡淡微笑道,“这一遭墨阁老因蒋家之事吃了大亏,生生被分走手中一半权力。秦王心中恼恨,马上就要有大动作。胜负很快便会知晓,王爷耐心等待便是。”
“我自然知道他们就快要分出胜负,正因如此我反而越发静不下心来。”楚玄叹息道,越是接近结果,便越是按捺不住,不是因为忧心,而是因为兴奋。“只是他们若有一人败了下来,你又欲如何打破我如今不参朝政的僵局?”
皇上近来看楚玄越发顺眼,未必不肯让楚玄重新参与朝政,只是当年皇上亲自下诏夺去楚玄一切职权送往南梁为质时做得那般狠绝,再加之苏家一案和萧贵妃之事,皇上终究是对楚玄心存疑虑,故而摇摆不定。
“不急,待秦王与七皇子分出胜负,墨四小姐给王爷的那份投名状大约也就快回来了。”姬渊笑道。
“她与你倒是极像,总喜欢兵行险招。”楚玄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只是她越是聪明,我就越是对她不安,纵然她屡屡出手帮我,我也对她难消疑心。”
“王爷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姬渊低眉轻笑,他能理解楚玄对待墨紫幽的那种谨慎,因为他们都曾在女人身上吃过亏。墨紫幽偏又太聪明,若非他与墨紫幽曾有前世之缘,曾在白石河患难与共,大约他对墨紫幽也是难消忌惮。
缘之一字看似难循道理,可往往又有因有果,他与墨紫幽之间的缘分因果便是如此奇妙。
“不错,我是真的怕了。”楚玄笑叹一声,当年宁国公府里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如今却已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人之善变,难测难料。
“往后还有的是王爷费神的地方,王爷如今就别想过多,一切有我。”姬渊道。
楚玄靠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脸看倚在窗边姬渊,窗外是梨园的皑皑雪景,窗前少年一身雪衣,含笑的神情一如七年前那风雪中向他走来时的模样,那般笃定自信。他笑了,“不错,一切有你。”
“王爷一夜未眠,何不回去好生歇息。”姬渊建议道。
“怎么,嫌我碍事?”楚玄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