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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怕她心情不好,也没敢来打扰她,倒是方便了神出鬼没来去如风的某位剑客,轻飘飘坐在房梁之上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我说飞大侠,你这两日是不是来的太勤快了些。”顾平宁一边撑起身子一边无奈道,“就算是你知道我们要出门游历了心中兴奋,也不至于如此啊!”

“听闻神医今日过来医治。”

“你现在这消息很灵通嘛!”顾平宁自己推动轮椅靠近柜子,掏出一大卷羊皮方在桌子上,“不过我的腿要是能治早就治了,到现在这地步,就是我爹爹娘亲不死心而已。”

“不说这个。”顾平宁招手,“你过来看看。”

“这是何物?”

“这就是我们此次出游的目的啊。”

飞叶从梁上一跃而下,目光里终于露出一点好奇:“出游的目的?不就是你嫌京城闷,想出去玩吗?”

“那是其一。”顾平宁将羊皮纸缓缓摊开,目光热切,“而这,就是其二。”

展现在飞叶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舆图,东起金陵,北至天泽,详细之处可见山顶寺庙,简略之地仅有山川河流,虽不完整,但巍然壮观让人叹服。

“这是我这些年来从残缺的舆图和各类籍册中整理而成。你看,这便是天下,便是我大越的版图。”

“百年战乱已止,天下初定,我们出门游历,脚下之土皆是大越所属,所见之人都是大越臣民,我想把我们走过的地方都补充到这张舆图上,让它变得更详细、更准确。”

“若是天下太平,这舆图便是大越的疆土象征。但若有朝一日烽烟再起,希望这至少能作为行军路上的一点参考吧。”

飞叶看过来的眼神惊奇,就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顾平宁其人。

顾平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只会装病咳嗽扮可怜,或者仗着救命之恩携恩以报?”

飞叶没有回答,只给了一个眼神让这位大小姐自己体会。

“诶,飞叶大侠,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也曾是有梦想的好不好。幼年时我最大的梦想是练就武艺行军征战,然后像我娘一样,成为一名将军为我大越镇守边境,再无人敢犯。”

“但现在啊,这个梦想应该是实现不了了。但若是能绘下详细精准的舆图,也算是为大越尽了一份心。”

“也算是我这一生,未辱没骨子里的顾氏血脉了吧。”

第12章

顾平宁平日甚少和人吐露心声,但不知为何,对于少言寡语冷漠面瘫的飞叶,却意外地可以痛快畅言两句,连带着曾经消散的壮志豪情都凝了三分点在眉间,依稀能看见飞扬的少年模样。

飞叶确实愣了一瞬。

他年少时心高气傲,初入江湖挑战成名高手无一败绩,却也因为自己的轻狂张扬结下仇怨被人追杀,重伤之时因缘巧合为顾平宁所救。

那时的他天真啊,竟然没看透顾平宁心口不一以退为进,傻乎乎地坚持要报救命之恩,稀里糊涂地就许了自个儿五年,保这大小姐出门游历时平安。

这本也应该,但最坑的是顾平宁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能出门,弄的他每年不得不跑两回京城,来看看大小姐是否需要他这个侍卫。

这一来二去的,两个独来独往之人倒也成了朋友。

他印象中的顾平玉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惯会装病扮可怜,七转八拐的小心思多的都快装不下了,跟这将门之府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格格不入。

可现在这恍然间就突然变了个画风,着实让他惊讶不已。

他好像终于透过皮相,看到了藏在这人心底的一点真模样。

飞叶心底各种念头打转,但自个儿冷漠酷哥的人设不能崩,于是随即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点了点头,又扔了个白瓷瓶,翻身从窗户走了。

“切,又拿零嘴打发我。”顾平宁收好舆图,转身罗列起要带出门的物品清单。

之后的日子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她访友回来的姑姑听闻出游之事哭湿了她三件衣裳,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五公主隔三差五登门,被阿玉日日念在嘴边的阿淮快马归京,而她家哥哥,也终于带着满腔壮志和包袱,迈入了秋闱考场。

今日是秋闱的最后一日,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却总是记挂着的顾大将军带着妻女去接儿子。

顾平宁原也想去看看自家哥哥,可奈何为了借口养病顺利出游,平宁县主缠绵病榻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她实在不好现身人前,只能独自无趣地呆在顾府内。

说起来飞叶那家伙自从那天跳窗走了后就再没出现过,红缨又只会说好好好对对对,害的她连个一同规划出游路线的商量对象都找不到。

顾平宁无聊地翻着已经看过两遍的游记,神色疲懒,惺忪的睡意一点一点爬上眼皮。

恍恍惚惚间仿佛有一点银色在她的眼前落下,就像是在艳阳下反光的一抹春雪,又恍若千年寒潭里溅起的一片水花。

睡意在陡然间消失无踪,顾平宁猛地睁开眼,清楚地看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蝴蝶轻轻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此物她见过。

在她去年生辰之时,飞叶曾用这稀奇漂亮的玩意儿来哄她开心。

这蝴蝶通体银白,双翅轻薄透亮,宛若天下最能干的巧匠用白玉雕琢而成,故此得名玉蝶。可飞叶介绍的时候,却提到了它另一个名字,引踪蝶。

顾名思义,这种蝴蝶可以用来引路追踪。

这引踪蝶可并不常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又为什么停留在她手上?

会是,飞叶遇到什么事情在向她求救吗?

顾平宁吩咐红缨取了软鞭,主仆二人一路跟上轻飞曼舞的引踪蝶。

“小、小姐,这怎么好像,是去公子院子的路?”红缨也是知道这小蝴蝶的,此刻心里满是疑惑,“小姐会不会是您猜错了,飞叶公子总不可能是在公子院子里吧?”

顾平宁却想起这些日子来,母亲最先同意她出游,父亲虽未明说却也默认了,阿玉更是积极地帮着研究各处风土人情。唯有她的哥哥,从未停止劝说她放弃出游的念头,知道秋闱前两日才消停了。

她原以为是自家哥哥见规劝无望放弃了,可现在看来,这一贯玩心黑的顾家公子,没准这一次是将手段使到自家妹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