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一个人的不自在叫不自在,两个人都不自在了,那还怕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后,顾平宁又把头转了回去,瞧着蔺耀阳红着脸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忽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蔺耀阳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抱着一抔云,又仿佛像是前些日子从西边传来的棉花糖,又轻又软,好像稍一用劲就会陷进去似的。
尤其是这会儿顾平宁的目光还饶有兴致地环绕在她身上,简直让人浑身烧起来。
“殿下,你的脖子和脸怎么都这么红啊?”顾平宁语调轻轻柔柔,故作不解道,“是吃了什么东西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吧。”
“不不不,我没事!”蔺耀阳手忙脚乱地将人放在床沿边,随即往后退了三步胡乱扯道,“是这里太热了,对,我是因为太热了才脸红的。”
顾平宁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没出声,总觉得安王殿下这好玩的样子,连带着让她被逼着泡脚的郁闷也减少了三分。
“不过还请殿下转过身去。”
“啊?”
“我要脱鞋袜了。”顾平宁的声音低了些,为难地去看眼前手脚都不知放何处的安王殿下,“虽说我们已由陛下赐婚,但毕竟还未大婚,我、我实在……”
这话蔺耀阳一听就明白了。
虽说在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但也有不少女子深受前朝文化影响,认为足腕是女子的私密之处,不能让夫君以外的人瞧见。
这会儿顾平宁害羞不想让自己看到纤纤细足也是人之常情。
蔺耀阳乖乖把身子背对着转过去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君子之心还特意用手捂住了眼睛,只是嘴里还不放心叮嘱道:“如、如果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就告诉我啊!”
顾平宁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害羞啊、足腕不可示人啊这些无聊的理由,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将自己的腿疾露于人前罢了,谁也不行。
这间特殊的牢房内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泡脚桶内氤氲的热气从缝隙中丝丝缕缕钻出来,就像是费劲儿想要往上攀爬的蚍蜉,很快就消散在半空中。
许是这会儿的氛围太宁和,蔺耀阳捂着眼,一贯爽朗的嗓音也柔和下来:“其实我今天过来找你,原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果树的。我们府里的东边还空着一块地,我听说你去年曾用枇杷酿了酒,你说我们种几株批把树好不好?”
“其实,用桑葚酿酒更妙些。”
“那我们就种桑树。”听到顾平宁回答的蔺耀阳瞬间给了答案,随后又开始念叨起来,“还有南边的观星亭,我也不知……”
和牢房内岁月静好不同的是,新科状元顾含光此时差点被自家妹妹坑的吐出一口老血来。
原本嘛,帮妹妹跑腿做事挑灯夜战少年秃头都是应该的。可现在这位突然冒出来、一脸“你都查到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真是不够兄弟”的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云皓暗探什么姜家勾结他真的不知道啊,他只是一个帮他家妹妹打下手的免费白工而已!
“含光,你我在北境同吃同住两年,抵足而眠无话不谈,我原以为你总是信得过我的。”太子神情落寞,就仿佛被自己最好的兄弟伤透了心,“即使姜家是我母族旁系,可你查到什么告诉我,我难道会不相信你吗?”
顾含光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哀怨的太子口中得知了他妹妹做的好事,虽然他此时心里一万个懵逼,但依旧尽职尽责背了这锅,朝着太子拱手道:“实在是此时干系甚大,我又没有真凭实据,因此不敢随意告知殿下。”
“可现在你已经有了切入口,还要自己一个人去查不成?难道我就只是个摆设,让你自己辛辛苦苦查清了最后通知一声的无关人士?”
这话简直说出了顾含光的心里话,恨不得此时就把顾平宁从牢里拽过来让她听听,他这个哥哥难道是摆设吗?用得着她劳心劳力扛着所有事最后还把自己折腾到大理寺?
但现在显然不是吐槽妹妹的时候,顾含光将猎场黑熊的疑点简单说了,又特意指出这猎场背后主人,是姜夫人王氏的亲弟弟王海青。
有了太子的加入,这查起来的效率何止翻了一两倍,不过一天时间,就查到了王海青私底下在猎场动的手脚。
“不算什么硬骨头,刑部的人一上门就交代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冷哼了一声,进送过来的口供递过去,“你自己看,果然和姜家脱不了关系。”
顾含光细细瞧了口供,随即奇怪道:“他说是王氏传信在猎场对姜阮动手,能引的黑熊直扑的药粉也是姜家的下人送过来的,那么那头黑熊呢?总不会是凭空出现吧?”
“王海青咬死了他不知,他只负责在猎场中将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姜阮身上,黑熊之事他也意外的很。”太子回想起那人痛哭流涕的害怕怂样,又添了一句,“看样子不像是谎话。”
顾含光将这份口供重新收好,冷笑了一声:“这般看来,王氏,或者说姜家的能耐倒是不小嘛。”
他们家阿玉后肩上的伤可是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呢。
“我已经派人回了父皇和皇祖母,王氏确有害姜阮之心。皇祖母震怒,却始终不愿让父皇下旨彻查姜家。”
太子叹了一口气,他的这位皇祖母当初有多疼爱姜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现在事情牵扯到姜家了,却又拼着重病的一口气不肯详查,其中的古怪不言而喻。
“勾结云皓旧族之事非同小可,若此事当真,姜家上下都怕是讨不得好。只是猎场之事到底没查出关于云皓的蛛丝马迹,姜家又毕竟是外戚,随意搜查不得。”
事情到了这里又仿佛陷入了瓶颈。
深宫中的太后仿佛一棵摇摇欲坠的苍天大树,用尽全力庇护着姜氏一族。大树一日不倒,躲在树下的姜家一日无恙。
除非能来一场狂风暴雨,最好加一点冰雹子,将这大树连同树下的花花草草一起扫荡个赶紧。
不过顾含光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阿宁入狱前特意叮嘱他查猎场之事,难道最后只查出一个王海青吗?
恰好此时有小厮来报:“公子,红缨在院外求见,说是有东西转交给您。”
阿宁人不在府中,她的贴身侍女会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自己?
“罢了。让她进来吧。”
红缨进来时手上并无东西,朝着顾含光和太子行礼后,才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信纸递过去。
顾含光满心疑惑,接过来一看突然脸色大变:“这是……”
太子认识顾含光多年,很少见他如此失态,此时也忍不住探身过来。
“这、这是姜家与云皓来往的书信?”太子看到信的内容也忍不住大惊,“不,不是来往书信,这是双方勾结达成一致的契书?”
这信上盖着双方的大印,若无造假,可当真是姜家勾结异族铁证了。
红缨垂手立在一边,闻言并不回答,只是低声道:“此乃姜姑娘给小姐的密信,小姐让奴婢将此信转交给公子。”
这转交的时机把握的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