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自此完全没落,而这一次,轮到胡府了。
当初那一株变异夜皇后出自胡执礼之手,还有这一份更像是交易的药材清单,都清清楚楚表明了,胡执礼和云皓旧族交往颇深。
顾平宁知道,就凭这一点,他们大越高高在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就再也不会可惜他破灭的长生梦,反而会开始疑心这些年所服的丹药,是不是被动了连太医也察觉不出的手脚。
原因无他,实在是云皓和大越皇室之间隔着无法磨灭的血海深仇。
当初云皓利用宫中的静妃给昭武帝下毒,又在边境屡屡挑事。昭武帝盛怒之下,派兵屠了云皓王室,就连普通族人,也杀了十之□□。可以说云皓在帝王的雷霆之怒下,几乎被灭族。
胡执礼常年为京城的高门权贵献药,就连昭武帝和太后也不例外。
而现在,这一位被所有人寄托了长生不老梦的胡二公子,被证实和云皓异族关系匪浅。
说真的,顾平宁此刻真的很想看看那些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怎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想要干呕着,将曾经吃下去的那些个肮脏丹药统统吐出来。
不过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将上面内容抄写一份送往各家各府的冲动,直接将这张皱巴巴的纸当面交给了太子。
“太子殿下,现在刀子和理由都已经递到您的手上了。我只希望,咳咳,希望这京城不会再盛行用胞衣人血、甚至是亲子血肉入药的歪门邪术。”
太子将纸细细叠好放入衣袖中,抬眼保证道:“我之前便说了,我亦不喜此道。况且……”太子想到昨晚底下人回禀上来的消息就觉得头疼,“胡二的两处药房昨夜里全被烧了,你劝着点小六,夜里风大,当心受凉。”
顾平宁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阿睿自从那天后便开始噩梦连连,再加上她吹了风这两天又开始咳嗽,他们家王爷心情不好无处发泄,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胡二那两间装着一瓶瓶人血的药房,于是一声不吭半夜偷偷潜入,一把火全部烧干净了事,连她也是事后才知道此事。
太子一向拿这个胞弟没有办法,于是干脆换了话题,抬头正色道:“三弟托我,给你带一声谢。”
这一声谢没头没尾,可放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顾平宁瞬间就想到了当初的猜测。
“三皇子的口疾是……”顾平宁刚开了口,转而又嗤笑一声,“是我失言,这话我不该问的。”
不管昭武帝是因为三皇子有口疾难成大业而选了他做不老丹药的材料,还是三皇子其实根本没有口疾,只是因为需要长期放血入药才以口疾为由,淡出所有人的视野,这些都和她没有干系了。
皇家秘闻,本不是她应该去打探的。
况且相比于囚禁阿睿十多年的胡执礼,昭武帝至少没有完全抹去三皇子的存在。待此次事了,三皇子说不定还能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像阿睿那样,永远将自己困在了无法跨越的幼年时光。
这个新年,因为顾碧琴的丧事,顾府过的很低调。因为时下不少人忌讳正月白事,梅氏干脆做主闭门谢客,直到顾碧琴的头七过后,才开始和关系亲近的府邸重新走动。
顾平宁推脱身子不适,这两日一直住在顾府,将所有的走动拜访推的一干二净。
顾含光知道她表面上不说,心里却还一直记挂着胡执礼事情的后续,于是再一次老老实实当起了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将事情的进展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消息瞒不住,现在那些个高门世家全部人心惶惶,陛下震怒,让太子亲自彻查此事。”
顾含光见妹妹神色蔫蔫,不放心地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没发热后才继续道:“胡府的人都已经被关押到大理寺,从目前搜到的证据来看,胡执礼和云皓勾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就看能从中撬出多少信息了。”
顾平宁靠在躺椅上,任由懒洋洋的太阳照在脸上,半眯着眼睛回想那天夜里的场景,好半响才开口道:“胡二的事,胡大应当是知情的,哥哥不妨问上一问。”
“我这会儿正要去大理寺,太子忙的□□乏术,我也躲不得懒了。”顾含光起身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抬手吩咐红缨,“给你家小姐换个厚些的毛毯,再注意些,别让她在这儿睡着了,当心受了风。”
顾平宁这两日夜里睡不安稳,这会儿听着自家哥哥唠唠叨叨走远,在这暖洋洋的冬日下,还真有些昏昏欲睡。
“阿姐——”顾平玉人未至声先到,直接把午后的那一点点瞌睡虫惊的无影无踪。
“阿姐,我刚刚和娘亲在收拾姑姑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顾平玉跑的气喘吁吁,伸手将几张信纸递过来,“我瞄了一眼就赶紧收起来了,没让娘看见。”
顾平宁撑起身子,将信纸接过来,就听见自家妹妹继续道:“是姑姑写的,不过爹娘这几日为姑姑的事沉闷的很,我没多想,下意识就藏起来了,但、但又不知怎么办,只好来找阿姐了。”
这几张纸与其说是信,不如说这更像是一份遗书。
这应该是顾碧琴见过阿睿、决心要与胡二同归于尽的那个晚上写的,上面的内容零零碎碎,絮絮叨叨,让看信的顾平宁很轻易就想象出当时顾碧琴慌乱无比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我把那药吃了,原本是想要用它来对付胡家的两个贱人,没想到最后是我自个儿吃了,还真是可笑。
七天,吃了这药七天后必死。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其实很害怕,只不顾转念想一想,我这一生磕磕绊绊,最后还是死在自己手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因为我会用我这条命,拖着胡二一起下地狱。
那个人渣,等我下了地狱,我也会继续将他的血肉一口一口咬下来,让他来给我的小阿睿赔罪。
我恨他,恨到不惜用两条命拉他去死。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曾喜欢过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禽兽。】
顾平宁看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看着身旁神情犹豫又纠结的顾平玉,开口问道:“你看过了?”
“嗯。”顾平玉点了点头,俯身跟她小小声咬耳朵,“姑姑说她喜欢胡二。”
顾碧琴曾对那一段往事讳莫如深,不曾想在决定好自己和胡二的死期后,反倒将一切明明白白写在纸上,塞在床缝间,像是在等谁将它翻出来,翻出来读一读她的往事和人生。
顾平宁翻到下一张,继续看下去。
【其实在我被下药又被胡二救了之前,我是见过他的。
在那半个月前,关家的赏花宴上,我被一株蔷薇扎了手,是胡二经过,拿帕子替我擦了血,又上了药,我还记得,那时他的面上就是惯会骗人的温柔。
后来,我差点被个低贱的下人侮了清白,是他闯进来将人打晕。
我怎么可能想到,这庙里的檀香竟混如此厉害的□□,只那么一小会儿,我的意识不清,他也不受控制了。
之后他跪着向我赔罪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呢?
哦,我想啊,他若是没恰巧闯进来,我的清白也保不住。毁在他身上,总好过毁在一个下人身上。】
顾平宁眉头拧起来,当初顾碧琴被下药之事是姜家和云皓联手做的。那么,和云皓关系密切的胡执礼,当时真的只是恰巧闯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