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旺家摘着豆角,道:“你说得有鼻子有眼,跟你见着了似的。”
张爱花信誓旦旦:“那可不!我男人昨儿下工的时候在田里瞧见的!其他人也瞧见了,村里都传开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金妮儿听不下去,道:“那程知青不会干活儿,大队长才让她跟谢三去种大豆的。”
一个女人道:“嗨,那些知青昨儿不是找大队长闹了吗?那程知青要是自己不愿意,今儿哪能又跟去?”
今天早上,程遥遥跟谢三一起走的,村里人可都看见了。金妮儿不说话了。
林旺家的奇怪道:“一个城里姑娘咋看得上地主家狗崽子啊?她是不是不知道谢三的成分?”
“这可说不定。谢三前阵子跟施工队出去干活了,那群知青才来,不知道也正常。”
女人们猜测着。却见眼前一亮,村口走来窈窈窕窕一道身影,冰肌雪肤桃花眼,眼底一颗泪痣点缀万种风情。明明干了一天的活儿,却半点狼狈不见。
林旺家的挤眼:“瞅瞅,观音来了。”
甜水村管最俊的青年叫岳云,最漂亮的姑娘叫观音。
张爱花翻白眼:“啥观音,整个一狐狸精!”
程遥遥经过她们时目不斜视,连个招呼也不打,仿佛天生的高人一等。一干女人们的自惭形秽,顿时翻成酸气滔天。
“看他那个妖精似的样,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净勾引男人!”
张爱华“呸”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地上,冲程遥遥嚷嚷道:“程知青下工了?来来来,过来。”
程遥遥转头看去,一个臃肿乡下女人咧着嘴冲自己咧着一口黄牙,招狗似的招手。程遥遥不认得她,矜持地点了下头。
张爱花脸皮堪比城墙,自己凑过来:“听说你今儿跟谢三一起去大豆地干活了,就你们俩啊?”
张爱花一边说,一边冲旁边女人挤眉弄眼,其他女人也都带着看热闹的笑围观。
程遥遥从小到大,女人们的各种明枪暗箭,不怀好意见得多了,一群乡下女人的眉眼官司,她哪能看不出,当下收了笑容。
她人长得美,不笑时显得高不可攀。她勾起眼尾睨着张爱华,玫瑰色唇瓣吐出两字:“你猜?”
“咳咳。”旁边女人见程遥遥语气不善,搭讪着聊起别的话头。
张爱花却是个看不懂眉眼高低的,腆着脸冲程遥遥笑:“我咋听说你昨儿是坐着谢三的车子进村的?”
程遥遥这回真笑了:“你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张爱花猛地一拍大腿,用一种掏心掏肺的语气对程遥遥道:“程知青,嫂子这可是为你好,你才来,不知道谢三的身份。”
程遥遥慢慢眯起眼,张爱花继续道:“你看谢三的模样,要不是成分太高,提亲的早踩破门槛了。”
其他女人也纷纷七嘴八舌地道:“长得俊有什么用?家里两个拖油瓶,一个老一个小。”
“谢三年年拼了命的赚公分都填了药罐子,哪家姑娘敢跳进这火坑?”
张爱花得了助力,越发来劲儿:“嫂子这可是掏心窝的话,你瞧瞧你这模样儿,这身段儿,又是城里的姑娘,将来说哪家……”
程遥遥抬手半掩着鼻子,张爱花嘴里的臭味儿熏得她都要吐了。
她稍稍提高声音,打断了张爱花的话:“这位……嫂子,我奶奶活了一百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程遥遥嗓音悦耳,女人们都忍不住停下话头看她。张爱花被问得茫然,“为……为啥?”
眉梢挑起,桃花眼下一点泪痣明晃晃,盛满讥诮:“因为她从不多管闲事。”
撂下这一句,程遥遥抬脚就走,留给女人们一道纤细窈窕的背影,像只高傲的天鹅。
什么玩意儿!一转身程遥遥的小脸刷地就黑了,跟这种人说话简直掉价!
晚风送来一阵饭菜香。不知谁家今天打牙祭,油锅呛蒜辣椒的味儿飘出老远,惹得程遥遥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劳动量增加的原因,她现在饿得很快。
程遥遥加快了脚步,向宿舍走去。
晚饭却令程遥遥大失所望。一盘凉拌马齿苋,飘着几点油星的咸菜汤,两个冷掉的杂合面窝头。
知青宿舍周围长满了马齿苋,这种野菜紫梗绿叶,自带酸味儿,这时正肥嫩。择洗干净,用水一焯,拌上盐和辣椒,酸辣可口。夏天从地里回来,累得没有胃口,吃上一口凉拌马齿苋最开胃了。
程遥遥前天才做过,大家伙吃得赞不绝口,程诺诺今天也特地拌了一盘。可有程遥遥珠玉在前,今天程诺诺做的味道就显得糟透了。
饭桌上,知青们七嘴八舌地抱怨:“诺诺,你这两天的手艺有失水准啊。”
“这马齿苋吃着怎么又酸又苦,跟遥遥做的可没法儿比。”
程诺诺怯怯道歉:“我是按照遥遥姐的法子调的,可能佐料下得不对。我明天改一下配方。”
一个男知青道:“那你这咸菜汤味道也不对啊,以前的多好喝。”
沈晏沉了脸,敲敲桌子:“诺诺每天辛辛苦苦给你们做饭,没听过你们一句感激,抱怨倒是多。不满意,换人来做。”
沈晏出身好,在知青里说话颇有分量,其他人讪讪地不说话了。
程遥遥一直啃着窝窝头没吭声,这时丢下手里的半个窝窝头,浅笑:“好啊,换我咯。”
沈晏没提防程遥遥会开口,傻眼地看着程遥遥。程诺诺也是一愣:“遥遥姐,你……你……”
程诺诺本想说“你会做饭吗?”,但想起程遥遥昨天露的那一手,做菜水准的确远远在自己之上,一时间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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