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传入沈晏耳朵里,激得他脸红脖子粗。
沈晏一向都是众人的焦点,今天露脸的事儿却都让谢三给干了。看着其他男知青都跟谢三称兄道弟,女知青们的话更是跟针一样扎在他的自尊心上。
沈晏很想辩解自己没有不管程遥遥她们,可……事情却又是如此。
这时,程诺诺娇娇怯怯跟在他身边,轻声道:“阿晏,今晚……”
这是他们的暗号。沈晏看了眼程诺诺,夕阳笼罩在程诺诺的脸上,莹白的肤色被染得斑驳,凸显出平淡无奇的五官来。
沈晏吓了一跳,定睛看去,程诺诺的脸还是白嫩无瑕,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里面盛满了崇拜与娇怯。
沈晏吞咽了一下,原始的欲望驱使着他,令他沮丧的心情振奋了一些。
坝上村和桃庵村跟甜水村同一段路,然后知青们就陆续分开了。等程遥遥她们回到甜水村时,天色已经是黄昏了。
谢三背着他的大筐子,头也没回地走了。程遥遥瞪着他的背影,扁了下嘴。
韩茵道:“你怎么了?”
“我腿疼!”程遥遥气哼哼的。
韩茵今天跑了去搬救兵,虽然是程遥遥跟她打的暗号,韩茵还是很内疚,觉得自己把程遥遥一个人撇下真是太不讲义气了。现在对程遥遥就格外忍耐:“行啦,谁让我们没赶上搭便车。回去我给你打洗澡水,行吗?”
“这可是你说的。”程遥遥本来也没生韩茵的气,立刻就笑了。
回到知青点,韩茵几个忙着拿出自己买的东西,摊在炕上翻检整理。程遥遥掏出一袋子奶粉和萨其马放进包里,趁人不注意偷偷出门了。
支书一家子居然还没吃饭。饭桌摆在堂屋里,飘散出一股青椒炒腊肉的香味儿,看来今天有贵客。
程遥遥没料到他们还没吃晚饭,有些窘:“你们家有客人吧,我改天再来。”
王翠萍拉着程遥遥的手,亲热道:“没事儿!来,去堂屋里说话。”
程遥遥不肯,最后去了西厢房。
王翠萍的大孙子栓子才两个月大,满屋子奶腥味儿,躺在摇篮里吐泡泡。程遥遥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会儿,那孩子冲程遥遥直笑。
王翠萍乐道:“小人儿也知道美丑哩。让他多看看你,以后长得有你一分俊就好喽!是不是啊小乖乖,多看看你这位姨姨。”
程遥遥抿唇一笑,道:“既然小栓子叫我一声姨姨,他满月的时候我也没送什么,今天我进城,买了袋奶粉,就当我给侄子的满月礼了。”
程遥遥说着,掏出一包奶粉和一包贴红纸的萨其马来。王翠萍连声说着不敢,一直等程遥遥把东西放在炕上了,才虎着脸道:“你看看你,这么客气,以后婶儿都不敢让你上门了!”
这声气儿已经亲热了许多,以婶儿自居了。
程遥遥小脸上露出极为讨人喜欢的甜笑:“我偏来!我还要常常来看我家小栓子呢。是不是呀小栓子?”
小栓子咯咯笑,伸出肉肉手来抓程遥遥垂下的黑发。
王翠萍也被自家小孙子逗笑了,忙着抓住小栓子的小手:“瞧这小家伙高兴的。哎,他妈苦夏,打生下他就没啥奶水,一直喝着米糊糊。瞧他,看着跟没出月的奶孩子似的。”
程遥遥闻言,道:“小孩子可不能饿着!我今天这包奶粉是我爸给我寄的。我写信问问他,能不能多弄几张奶粉票来。”
“真的?!你有门路弄着奶粉票?”王翠萍这回是真激动了,“程知青,你要是能弄来奶粉票,我跟你换,多加几块钱都成!”
程遥遥答应下来:“嗯,我一准儿上心帮忙打听着。”
程遥遥的神色很认真,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真诚。王翠萍对她的好感也真了几分,上下打量她:“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每天在田里晒着,熬得住?”
程遥遥羞涩地咬了下唇:“我活儿干得不好,给大家伙拖后腿了。”
王翠萍“嗨”了一声:“要我说,是林大富和我家那死老头子不知道心疼人儿,你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能干点啥?”
程遥遥道:“我……”
王翠萍打断她的话:“别说了,婶儿知道你为啥来。这几天农忙着,你先忍忍。等过了这一茬儿,我保准让你换个轻省活计。”
程遥遥松了口气,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眼看着支书家要开饭了,程遥遥不再逗留,告辞出去。王翠萍送她出门,还在说:“你就留下吃一顿饭,都是家常便饭……”
程遥遥一出门,差点跟个男青年撞了正着,一抬头:“是你!”
男青年穿着军绿短袖,高高个子,很正派的英俊。正是今天下午骑着自行车经过,第一个冲入战局的人。
王翠萍乐道:“这是我二儿子家麒,刚从部队转业。怎么,你们见过了?”
林家麒深深地看了眼程遥遥,接口道:“回来的时候在村口见了一面。”
程遥遥接到他的眼神,也忙含混应了,就告辞匆匆离去。林家麒还转头看,直到那窈窕背影消失在巷口。
程遥遥来时还霞光满天,回去时天边最后一丝霞也消失了。天色眼看就暗了下去。
没有电灯的农村,到了这时又寂静又昏暗。走过巷子时,还有村民捧着碗在门口边吃边聊天。再走过去,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从村子到知青点,有一条长长的路。白天时不觉得如何,这时候程遥遥就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感来。她迟疑地走了一会儿,天色竟是完全黑了。
这时,再退回村里找人陪自己回去,也有一段距离了。程遥遥看着前方黑漆漆的路,从地上捡了根木棍,硬着头皮往前走。
反正就两三百米,很快就到了。程遥遥给自己暗暗鼓劲,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丛芭蕉,眼前赫然冒出一道人影。
“!!!”程遥遥闭眼尖叫,棍子没头没脑地就敲了下去。
棍子重重敲在人体上,随即就被抓住了:“是我!”
低沉嗓音冷冽,有金石之音。
程遥遥的心登时重重落回原地,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委屈语气道:“吓死我了!好黑啊,我都不敢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