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1 / 2)

程遥遥仍然趴在车窗上,不死心地往后看。火车呼啸着转了个弯,视线里景色一变,再也看不见谢昭的身影了。

“这样多危险啊,块坐下。”化妆师孟姐拉着程遥遥,半哄半劝地让她坐下来。剧组随行的就她一个女的,导演让她路上负责照顾程遥遥。

孟姐是女人,瞧着程遥遥和谢昭刚才的情状哪有不懂的。孟姐体贴地倒了点热水给她:“喝点儿水,吹了那么久的风别冻坏了。”

“谢谢。”程遥遥捧着热水暖手,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漫长的旅途并不舒服。火车座位硬邦邦的,车厢里的气味又浑浊。程遥遥身娇肉贵,火车还没开出半小时,她就受不了了。

荣导把上海带来的高级巧克力和点心都摆在程遥遥面前,程遥遥一口都没吃。

晚饭的时候,列车员推着餐车来卖饭,三毛一份火车餐,不要票。一份香喷喷软糯红烧肉就着白米饭,整个车厢都充斥着红烧肉那诱人的香味儿。

程遥遥还是不吃。一张绝色的小脸苍白着,恹恹地靠在车窗上发呆。

荣导急了:”你这是闹绝食呢?再这样,我下一站送你回去!“

“好,我要回家了!”程遥遥一口答应。

“……”荣导差点被噎死,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把程遥遥哄来拍电影,哪里肯放人。当下好声好气地又劝起来:“你来都来了,不想去苏州见识一下?全剧组都在苏州准备好了,就等你过去开工,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程遥遥才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去。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看得出导演是不肯放自己回去的。谢昭也不在这里,没有人会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秘书也在一边劝说:“苏州这时节风景最好,你去苏州见识见识多好啊。到时候咱们剧组放假,带你去友谊商店逛!”

“咱们剧组请了个老师傅,等着给你裁衣裳做旗袍呢。你这身段模样,穿上量身定做的旗袍,多美啊?”

秘书舌绽莲花,总算把程遥遥说得恢复了一点精神。孟姐把筷子塞进程遥遥手里:“来来,趁热吃。”

红烧肉烧得软软糯糯,酱汁浇在米饭上,油亮发光。程遥遥还没送进嘴里,火车一阵晃动。程遥遥胃里翻滚,立刻又搁下了筷子,捂着嘴摇头:“我……我吃不下。”

荣导急得上火,像看着一只昂贵又难养的猫。

“遥遥!”小朴穿过几个车厢,捧着一包东西兴冲冲地跑过来,放在了程遥遥面前,“吃这个!”

一捧荸荠。

程遥遥眨了眨眼,好像没反应过来。

小朴擦把汗,献宝似的道:“我找了好几个车厢,跟别人买到的!你不是想吃这个吗?……你,你别哭啊!”

第98章 秃黄油

夜空边一轮明月,几点寒星。

谢家小院里今日格外地安静,谢绯洗过澡端着盆出来,对坐在院子里的谢昭道:“哥,你在发什么呆呢?”

谢奶奶道:“小绯,把鸡崽都端屋里去,今晚要落霜,别冻坏了。”

“哎。”谢绯把脸盆放好,拿起装鸡崽的篮子。小鸡崽像嫩黄色毛球一样挤在一起,发出嫩声嫩气的啾叽声,其中一只特别肥的小鸡崽头顶染了一撮红,把其他鸡崽都挤开,蹦哒起来啄谢绯的手指。

谢绯笑道:“这只是遥遥姐的鸡崽,哥,你看它好凶。哎,也不知道遥遥姐现在到哪儿了。”

谢昭肩膀一动,谢奶奶拉着谢绯到一旁,低声道:“别吵你哥哥了,不准老跟他提遥遥!”

谢绯不解道:“是哥哥自己不肯陪姐姐去的……”

“你哥哥那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谢奶奶赶她,“行啦,赶紧回屋里去。”

谢绯似懂非懂地眨着小鹿眼,又看了眼谢昭坐在院子里的背影,提着小鸡崽回屋去了。

谢昭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旁边是一张竹榻。竹榻在月色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毯子还堆放在上头。谢昭手掌轻轻覆在竹子上摩挲着,好像程遥遥还慵懒地躺在上头,还会拖长了嗓音,娇滴滴地使唤谢昭去打洗澡水。

谢奶奶温声道:“昭哥儿,夜里凉,这么坐着当心着凉,早点回房歇着吧。”

谢昭把手收回来搁在膝盖上,仍是望着天:“嗯,一会儿就睡。”

谢奶奶忍不住道:“其实遥遥一个人去,连我都不放心,昭哥儿,你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谢昭没吭声,谢奶奶干脆把话挑明了:“遥遥这一去,开了眼界涨了见识,她又长得那个模样儿,万一,奶奶是说万一,她不回来了,你……”

“不会。”谢昭道:“她会回来。”

“奶奶也信遥遥是个好姑娘。”谢奶奶道,“可有些事儿是由不得她的。当初她也不想去拍电影,这不还是去了吗?”

“不一样。”谢昭斩钉截铁。任谢奶奶怎么说,他都一声不吭了。

谢奶奶气得狠狠戳了下他额头:“犟种!”

谢奶奶回屋里去了,顺手端走了煤油灯。院子里的光线顿时暗淡下去,只剩一点月光照在谢昭的脸上,一双狭长眼眸里翻涌着复杂情绪。

要是程遥遥不回来,他会……膝盖上忽然跳上一个温热的小东西,打断了谢昭种种不可与外人道的念头。橙白色小肥猫在谢昭衣摆上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小爪子拨着谢昭的衣摆,像要把程遥遥找出来似的,嗲嗲地叫起来:“嘤!嘤!”

这种霸道又自来熟的神气活像程遥遥。谢昭冷峻的轮廓霎时间柔软下来,手指轻轻挠了挠小肥猫的耳根。

“她不在。”谢昭低声道,不知是说给犟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小猫咪是听不懂分离的,犟犟揣着两只爪爪趴好,圆圆琥珀眼盯着门口,专心地等着程遥遥回家。

一人一猫在院子里静静坐着,月色如霜,青砖地被露水打湿了。谢昭终于轻轻抱起睡得咕噜咕噜的小肥猫,转身回屋之际,抬头又望了一眼月亮。

同一时刻,火车厢里空气浑浊,呼噜声此起彼伏。众人都睡着了,程遥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把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新鲜的风吹了进来。远处是黎黑的田野和树影,飞驰倒退着,只有一轮巨大的明月始终如影随形。

程遥遥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

……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晨光熹微,苏州城的白墙黛瓦湿漉漉地浮现在雾气中。一道石阶蜿蜒着通向河中,石缝里冒出绿茸茸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