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村的知青们都陷入了狂热的学习中。甜水村大队已经相当体恤知青们,可知青们每天还是得劳动。
以前每天累得回家倒头就睡,现在却是挑灯夜战,第二天带着两个大黑眼圈上工。田间垅头,一边泡在泥水里劳作,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书,用树枝蘸水在沙地上写字。
只有韩茵和张晓枫好过些。在谢奶奶的强烈要求下,她们俩时常去谢家吃饭,补贴些油水。程遥遥桌案上的复习资料也都任她们翻看,学习程度自然是其他知青们不能比的。
高考消息一出,登时洛阳纸贵。有些精明的知青,第一时间就是进城买书和纸笔。那些反应慢的再进城,发现新华书店的书被哄抢一空,废品回收站的旧书也炒到了八毛一本的天价。供销社的纸笔更是断了货。
程遥遥在这时就不得不佩服谢昭的先见之明了,家里囤了好几箱的白纸和圆珠笔芯。
程遥遥摆弄着这些纸,好奇道:“谢昭,这些要拿去倒卖吗?”
她知道猴子靠卖旧书和纸笔狠狠赚了一笔呢。
谢昭道:“不卖。”
程遥遥抽出一把笔芯和白纸,道:“这些送给韩茵和张晓枫,她们的纸笔也快用完了吧。”
谢昭指节扣了扣桌面:“妹妹,开始复习了。”
程遥遥只好慢吞吞走过去,坐在谢昭身边,乖乖地看起书来。
比起席卷全村的热潮,谢家的院墙里仍然风平浪静。程遥遥和谢昭早就开始复习了,如今也不急躁。该学的都学了,如今只是复习和巩固罢了。
只是程遥遥再也不能偷懒了。每回偷懒,别说谢奶奶管着她,谢昭也不再惯着她。
程遥遥往桌上一趴,郁闷道:“我全都会了,为什么还要我背这个?”
谢昭道:“这里的每道题都有可能考到,你的政治知识很薄弱,必须好好背。”
程遥遥扁了扁嘴:“我头疼。”
谢昭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腾出双手轻轻揉着程遥遥的太阳穴,粗糙带茧的指腹刮得程遥遥细嫩皮肉有些疼,手劲儿相当温柔,揉得程遥遥忍不住舒服叹气,那点儿头疼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程遥遥转个身,埋进谢昭怀里:“我眼睛也疼,你读给我听。”
橘色小奶猫团在书桌上,歪歪脑袋看着他们俩。
谢昭唇角翘起,嗓音严肃道:“读一遍,你要跟着背。”
“那得读三遍才行。”程遥遥讲条件。
谢昭低声读了起来。他胸腔里像藏了大提琴,把无趣的政治读成了十四行诗。
谢昭读了三遍,低头问程遥遥有没有记熟,却被她勾住脖子亲了一口:“谢昭,你以后每晚都读书给我听吧。”
程遥遥桃花眼里波光潋滟,直白又天真地向谢昭发出邀请。
谢昭举起手里的书挡住那张桃花面:“专心读书。”
“哼!”程遥遥拖着椅子躲开老远,自己捧着书看起来。
谢昭喉结滑动,近乎自虐地闭了闭眼,等那股躁动平息后才埋头读书。
冷战持续了半个小时,谢奶奶端着两碗甜酒酿鸡蛋进来,两人又头对头凑在一起吃了。
谢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道:“好吃吗?多吃点儿,读书耗精神!你们俩也别学太晚了,这灯泡会不会太刺眼了?”
村里终于通了电。程遥遥房间里悬着个灯泡,罩着细竹篾编的灯罩,光晕明亮而柔和,尽管电压不稳,时常一闪一闪,还是比在煤油灯下看书舒服多了。
程遥遥道:“奶奶,您就先回屋去睡吧,别总等着我们俩。”
谢奶奶心里急啊,又怕给他们俩压力,道:“那你们学一会儿,就自己歇会儿,啊?”
谢昭也道:“您放心。”
谢奶奶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太快了,太快了,还有大半个月……”
谢昭低声纠正:“二十七天。”
“什么?”程遥遥没听清。
“还有二十七天高考。”谢昭深邃眼眸里映着灯火,“高考完,我们……”
纤细微凉的指尖压在他唇上,程遥遥气道:“你怎么天天惦记着这个!”
“结婚。”谢昭坚持说完这句话。
比起知青们的心急如焚,谢昭倒有些度日如年了。
当时间从27天缩短到23天时,他们进城报名去了。
谢昭开着拖拉机,载着程遥遥和一群知青去了临安城,高考报名点前早就人山人海。有来报名参加高考的工人、农民、知青和应届毕业生,也有陪伴而来的家属,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程遥遥和谢昭排了半天队才走到前面,程遥遥领了两张表格,跟谢昭把名字都报上了。
排在他们后头的刘敏霞惊讶道:“谢昭也要参加高考?!他……他读过书吗?!”
刘敏霞声音很大,周围一圈都是甜水村知青,登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谢昭。
那眼神未必有恶意,可意思很明白:谢昭一天学都没上过,怎么能参加高考呢?
程遥遥冷笑道:“刘敏霞你嚷什么嚷?你都跟人结婚了,不也来报名了吗?怎么,谢昭就不能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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