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衙役一起上前,将肖可儿兄弟和老婆连拖带攘地抓走了,按照分工,秦典史负责缉捕凶人和查封犯事人家产,这里面的好处归秦典史所有,而案发现场善后则是李维正的事情,这里面的好处则归他所有,这一直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今天情况却有不同,如果是一般货物,就直接搬到县衙去了,其中的短少破损也作为正常损失,而今天留置财产偏偏是一大群奴隶,男男女女都有,带到县衙去,他们要吃喝拉撒,反得倒贴钱,而且管理也不便,万一死个把人,或者女人被男人吃了豆腐,又是一桩麻烦事。
李维正有些为难地看了那些奴隶一眼,他对处理这种事情没有经验,但王三豹却是老吏,经验丰富,他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从中拿到好处,县太爷也能接受,他立刻上前对李维正附耳道:“头儿,这种事三年前也发生过,当时县太爷的指示是当场拍卖奴隶,钱款充公。”
李维正沉吟一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皆大欢喜,也不伤民,他望着弟兄们期待的眼光,便点点头对王三豹和张二虎道:“这件事你们处置就好了,我还有点事,要回县衙一趟。”
衙役们大喜,皆暗赞头儿体恤下情,这一百多名奴隶至少值上千贯钱,上缴一半就够了,当然头儿也少不得要留一份。
李维正调转马头返回县衙去了,王三豹立刻跳起来大声叫喊:“官府拍卖赃物,欲购从速啊!”
李维正回官府办了一些琐碎杂事,估摸着拍卖应该结束了,他又骑马回到了小校场,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小校场内看热闹的人都已散尽,奴隶已拍卖一空,油水也刮过了,王三豹和张二虎正在清点赃款,见李维正过来,王三豹连忙把一包钱递上前,“头儿,一共拍卖得款六百四十五贯,都在这里了。”
他见左右无人,悄悄地将一纸信封塞进他怀里,竖起一根指头,意思是一百贯,李维正知道这钱他若不收,手下人谁也不会心安,但他确实不想要,李维正便把信封又递给王三豹道:“我手中还算宽裕,这两个月弟兄们跟着我都吃苦了,这钱就分给吃衙役饭的弟兄,大家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王三豹又是感动又是敬佩,他默默地接过钱,小心地收好了,这时,李维正忽然见小校场奴隶台上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不由诧异地问道:“那里怎么还有一人?”
“那是个哑子,没人肯买,本来想搭送卖掉,可这小娘抓着绳子死也不走,弟兄们见她可怜,也就算了,我们准备把她带回县衙。”
李维正一催马到了近前,奴隶台上果然蹲着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们,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她身体十分瘦弱,看样子约十二三岁,衣裳破烂,样子就仿佛一棵豆芽菜。
“头儿,她只哑不聋,我怀疑是被人用药熏哑的。”王三豹上前喊了一声,“小娘皮,我们头儿来了,他带你回县衙。”
小女孩依然在哭,但手却一把死死地抓紧了绳子,隐隐可见她手上被绳子勒出的道道血痕,李维正见她可怜,心中着实不忍,便对王三豹道:“她的钱我来付,把她放了吧!”
小女孩浑身一震,慢慢地回过头向李维正看去,她头发十分蓬乱,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王三豹连忙道:“放了她就行,用不着头儿花钱。”
李维正摇了摇头,取出十贯钱塞进大包里,对他道:“公事要公办,咱们不能被人抓到把柄了,放了她,也算是我积点善,你去把帐记了。”
李维正取过小女孩的卖身契,翻身下马走上奴隶台,蹲在她面前,他又摸出了二十贯钱,连同卖身契一起递给她,“租辆马车回家吧!你自由了。”
小女孩低着头一动也不动,李维正见她不肯收,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看来是被吓坏了,他把卖身契和钱放在她面前,转身向台下走去,忽然,小女孩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死死不肯放,李维正看了看那钱和卖身契,便柔声道:“要不然我派一个弟兄送你回家。”
小女孩还是摇了摇头,她忽然抬起头望着李维正,蓬乱的头发中,李维正看见了一双凄婉悲伤的眼睛,充满了一种无助的绝望,李维正前世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但日子也过得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偶然见街头有下跪乞讨求助的女学生,虽然模样儿可怜,可那些人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狡黠,和眼前这个小女孩完全不同,他从来没有见过人居然会有这种绝望的目光,李维正的心被强烈的震撼了,他心乱如麻,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头儿,快走吧!衙门要收班了,这钱不能在外过夜的,得去把帐交掉。”王三豹着实有点着急了,钱过了夜可就说不清了。
李维正看了看这小女孩,又看了看天色,只得无奈地对王三豹道:“你先把她带到我的住处,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又对小女孩道:“我还有公事,你先到我住的地方去,等我回来再想办法帮你,这样好吗?”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手慢慢地松了,李维正忽然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念头,可这念头一起又被他压了下去,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失信于一个小女孩。
他回身把钱和卖身契都揣进怀里,下台翻身上了马,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又不放心地回头对王三豹斥道:“人我就交给你了,你小子可别坏了老子的名头。”
王三豹咧开大嘴笑了,“头儿要怜香惜玉,小弟当然会成人之美。”
明初有律令,庶民不准蓄奴,这里因剧情需要,略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