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快别这么说,做生意嘛!总是有起伏。”李维正连忙安慰舅父。
顾礼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题是我只有伏,没有起,原来你外祖父当家时,我们顾家的糕饼很有名气,有三十几个雇工,自从你外祖父被迫迁到凤阳后,我们店就一年年走下坡路,十年前还有十几个雇工,可现在,儿女当雇工,老婆看店,糕点匠只剩下最忠心的一个,大郎,实不相瞒,我已决定把铺子卖了,去乡下种田度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舅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生意越来越差,会不会是糕饼没有以前好的缘故?”
“谁说的。”顾礼脸上挂不住了,他跑进小屋里端出来一盘糕饼,放在李维正面前,“你尝尝这玉饼的味道,这可是我们顾家的秘传,这么多年,我宁可亏本也不改配方,更没有偷工减料,你尝尝看,和你小时候吃的是不是一样?”
李维正见眼前的玉饼有点像后世的桃酥糕,但细腻洁白更胜一筹,另一面还厚厚裹了一层芝麻,他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镜饼又松又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他忍不住赞道:“好东西,当真是美味之极。”
“我说得没错吧!”顾礼得意地笑道:“我们顾家的糕饼从来都是上等货。”
他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买得起的人不识货,识货的人买不起。”
“舅父此话是什么意思?”
“事情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顾礼坐下来,徐徐给外甥说道:“二十几年前,苏州虽然饱经战火,但富户仍然极多,我们顾家的糕饼也在那时盛名一时,品种有五十几种,可当今皇上一份圣旨,苏州富户几乎全部迁往凤阳,我们顾家也在其中,本来想在凤阳继续开店,可官府不准,只得把店留在苏州,不料富人走了,穷人又买不起我们这种昂贵的糕饼,我们只好亏本卖,可就算亏本卖他们也买不起,都去买那种廉价质次的东西,我曾经也想做点差劲的小点心,可被父亲一顿臭骂,不准我毁了顾家的牌子,可他哪里知道,顾家的牌子早就没了,这些年有钱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苏州城做糕饼的也出现了几家有名的大店,他们门面很大,面粉和糖之类的原料又比我便宜很多,价格我根本就比不过,名气也比我大得多,有钱人都去了他们那里,连我的伙计们也被他们挖走了,穷人又不会买我的东西,就这么不上不下,死在中间了。”
顾礼一口气说了原委,他痛心疾首说道:“都怪我没有本事,女儿虽能干,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本钱,实在开不下去了,只剩这店面还值点钱,想卖掉它找个小店面,可这又是祖业,一直不敢卖啊!”
“那舅父为何不去找我父亲想想办法?”李维正又问道。
“去过了,前年就去了,可是”顾礼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李维正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杨缨不肯,他不由陷入了沉思,虽然他不会发明什么先进的玩意儿,但这种普通的商业策划还是知道一点,在后世能创业成功的大店除去品质、市口、服务等等因素不谈,还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那就是本钱大和后台硬,舅父糕饼的品质是好的,市口也不错,至于服务信誉,和气生财、持之以恒,古人比现在人更懂,关键就是资金和后台,他李维正倒可以帮助舅父一把。
“舅父,我这些日子正好无事,咱们一起把顾家的店面重新振兴起来。”
“你?你会有什么本事!”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不屑的声音。
顾英慢慢走进来,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李维正,两年前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还令她隐隐作痛,她挺直了脖子道:“我顾家虽然要倒闭了,但也绝不会向你们李家俯首乞怜,大不了卖掉铺子去乡下养蚕种田,李大公子还是好好读书,考上秀才再说吧!”
李维正虽然不知自己的前任曾对表妹做过什么粗暴的事情,但刚才舅父说了,二年前去李家借钱被拒,也就在那时他伤害了表妹,极可能他说过什么伤人尊严的话,可是舅父却毫不计较,这让李维正不由生出了一种负罪感,他前任做的孽,应该由他来还。
李维正走到顾英的面前,深深地向她躬身行了一礼,“表妹,过去表兄不懂事,伤害到了你,我现在诚恳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过去的无礼,毕竟我身上有一半顾家的血统,帮助顾家振兴,这是我的一份责任,而绝不是什么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