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说实话,一时冲动过后,朱厚照对自己的行为也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发布这些诏书会引发什么后果,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不知道这些气势汹汹的大臣会做出什么反应。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的皇帝能不能当得下去。

局势平息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三位大臣很快打点行装,回了老家。几位太监按他的意愿升任宫中的新职。朝政继续运转,大臣们照常上班。虽然谏官呈了无数奏折批评他的行为,可是他们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而且朱厚照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些批评了,那就是把他们的奏折“留中不发”,根本不予理睬。

当了一年多皇帝的朱厚照终于发现了运用权力的秘密。他发现了一个真理——他真的拥有无限的权力,只是看他怎么去用它。虽然有祖制、成法、规矩,可那些毕竟都是软约束。而一旦他一意孤行,却不会遇到真正的阻碍。不管他的命令多么乖谬,只要他撕开脸面,坚持到底,就会最终得到执行。庞大的、学识渊博的、理直气壮的文官集团实际上却是虚弱的。虽然他们拥有道义上的一切优势,可是他们受制于一条最基本的道理——他是君,他们是臣。不管他多么无知无能,昏庸无道,他的话都是圣旨,他们这些最聪明、最正直的人还是得无条件地去执行,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他们可以喋喋不休,可以叩头出血,却不能改变他的最后决定。

朱厚照也知道,从现在起,他在这些博学多才的文官眼里,已经是一个昏庸失德的皇帝了。虽然他们表面上对他三跪九叩、毕恭毕敬,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对他丧失了信心,内心里瞧不起他。但他不在乎。他甚至发现,在丢掉那个做好皇帝的理想之后,他活得更舒服自在了。

一旦撕破了脸皮,朱厚照发现当皇帝堪称轻松愉快。

蓝东兴《明武宗评述》记载,在这次政治斗争取得胜利之后,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取消文书房记录皇帝日常生活的“起居注”制度,同时废除尚寝局的“就寝档案”。这样,他就解除了身上的两大枷锁,自由自在,想起就起,想睡就睡,想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

他做的第二个重要决定,就是把普通政务交给略通文字的司礼监首领太监刘瑾。大臣们所上奏折,经刘瑾初步处理后,再挑出最重要的几份交给他亲自裁断。这样,他在仍掌大权的同时,又大大减轻了工作量。

做出这两项决定之后,他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玩特玩。他不断地把宫外的戏班子召进宫中为他表演。与其他好开“堂会”的天潢贵胄不同,他偏爱听评书、大鼓、地方戏,特别是那些地蹦子、草台班子粗俗诙谐的“粗口”,让他笑得前仰后合。

除了这些帝王生活中常见的声色之好,他还玩出了前无古人的花样。《明通鉴》载,他在宫内开了个自由市场,让太监们充当小贩,在街道两边摆上一个个小摊,卖什么的都有:锅碗瓢盆、衣服鞋袜、胭脂宫粉、水果蔬菜……琳琅满目,热闹非常。太监们一个个站在摊前,学着市井之人,高声叫卖:“卖砂锅啰!”“磨剪子来!”“皮薄肉厚的大白梨啊,瞧一瞧,看一看!”

皇帝穿着普通人的衣服来赶集,挑了一块花布,和小贩讨价还价。扮小贩的太监知道皇帝的性子,故意和皇帝软磨硬泡。皇帝费尽口舌,怎么也讲不下价来,急得抓耳挠腮……

在正德皇帝的一生中,对市井生活异乎寻常的热爱是贯穿始终的一大特点。明代人的笔记中传说弘治皇后其实不能生育,正德是她偷偷抱养的市井小民的私生子,所以这个皇帝终生除不去骨子里的“低贱”。

其实这一“反常现象”很好解释。很大程度上,皇帝的这种嗜好不过是对刻板单调的宫廷生活的逆反。皇宫是天底下最不自由的地方。这组迤逦壮阔的大屋,座座象征着严密的礼仪。这里每一寸空气中都充满了禁忌,每一寸土地上都林立着规矩,一举手一投足都必须斟酌再三。生活在这里面的人,生活得按照事先写好的剧本进行,如《宫女谈往录》所说:“宫里头无论上上下下全是假的,像一台戏。”就像修筑这建筑的本意是为了昭示政治秩序、而不是为了舒适地生活一样,那些高雅严肃的宫廷大乐也不是用来愉悦人的感官,而是用来把自然的人性引入天理的轨道。

和宫廷生活的假模假式、程式化相比,平常老百姓的生活其实是那么丰富、自然、健康。朱厚照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出宫微行的感受,从皇宫来到市井的太子简直如同从穷乡僻壤进城的农民孩子,傻了一样张着嘴,贪婪地盯着他看到的每一样事物。有生以来头一回,他发现人们见到他不是立刻跪下去,而是并不拘束,一切如常;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他看到这里的人活得那样自由、随意,他们表情生动,高声大叫,随意谈笑,完全不像皇宫中人平日都鸦雀无声、板着面孔。他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好玩。

终其一生,正德皇帝都难以改掉微服出行的嗜好。而且他特别喜欢逛市场,钻小巷子,体验普通人家的生活。那些土里土气的叫卖声在他听来简直是最好听的音乐,那些带着泥土的白菜萝卜也显得清新健康,那些平常巷陌中普通百姓们的吵嘴骂架,在他听来也比宫中那千篇一律的对话更有意思。

除去逆反心理之外,这种“市井情结”,也反映出朱厚照的趣味、观念和行为方式,深受周围太监的影响。

文盲出身的太监、乳母不但是朱厚照的生活伴侣,也是他的精神塑造者。其实,天潢贵胄的朱厚照是在浓厚的底层文化氛围中长大的。终其一生,朱厚照的精神世界一直没有冲破底层文化特别是市井文化的束缚。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却又千真万确。

在偌大的明代宫廷之中,皇帝一家其实人数无多。太监、杂役、乳母之类出身社会底层的服务者才构成了宫廷社会的多数。明代太监之多,居历代之冠,最高峰时达十七万人。皇室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他们,可以说,宫廷中的皇室成员,更像是漂浮在太监之海中的一个个孤岛。这些出身社会最底层的人,无疑会把底层社会的观念、性格、行为习惯带入宫中,在皇宫之中形成浓厚的底层文化氛围,从而对生活在他们中间的皇室成员形成潜移默化的影响。

具体到朱厚照身上,这种影响就更为深刻。在他十几年的生活经历中,与他耳鬓厮磨、朝夕相处的,除了太监,就是乳母。明代规定,太监不许识字。乳母又大多选自平民小户。所以,朱厚照实际上是在文盲圈中长大的。这些文盲友伴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兴趣、嗜好、观念传染给了太子。他的文化趣味偏于通俗,欣赏水平与太监、乳母基本一致,最喜欢粗俗浅白的文艺形式。他虽然在宫内建立了乐队,但是演奏的不是阳春白雪的雅乐,而是民间流行的通俗小曲,比如什么《抬花轿》《入洞房》《一枝花》……他自己还亲自创作了一首《杀边乐》,也是热闹火爆类型。据李诩《戒庵老人漫笔》记载,“歇落吹打,声极洪爽,颇类吉利乐”。

底层出身的人固然质朴、单纯、明快,却又粗俗、单调、愚昧。上层文化提倡“制欲”、“淡泊”,强调对生命意义的形而上的追求;底层人的生命目标却完全锁定于物质享受,毫不克制地追求感官满足。上层文化讲究规则法度,讲“天理”,讲“千秋万世”;而底层文化是实用主义的,只重今生,只重眼前。更为要命的是,许多太监进宫前都是走投无路的混混,他们把明代社会底层浓厚的流氓气息带进宫中。他们做事缺乏规则意识,善于走捷径,钻空子,没有大局观念。他们崇拜的是韦小宝之类的精细鬼和伶俐虫,嘲笑的是“忠厚传家久”、“诗书处世长”这样的“迂腐”古训。

学校教育的失败,导致儒家哲学的那套“天理”、“人欲”、“天道”、“人心”的精致理论,从来没有真正介入过朱厚照的精神构建。朱厚照的精神世界基本上停留在市井平民水平。他缺乏对国家和社会的责任感,他对国家政务的理解和处理的原则,基本上来自评书演义。有一次,他甚至发布诏书,禁止天下养猪,理由是他既姓朱又属猪,算命先生说,如果百姓杀猪,将威胁到他的健康。他精明机敏却又目光短浅,为追求享受不择手段,肆无忌惮。在后来南巡之争中,他甚至拿出泼皮作风,拿刀架在脖子上,声称如果文官们再阻拦他,他就要抹脖子。他在人际交往中也遵循市井方式,做事爽快自然,不重形式,讲究哥们儿义气,人情味相当重。他跟与他投脾气的大臣们在一起,没大没小,喝多了就把他们当枕头,枕在他们身上睡觉。《明武宗实录》载,他甚至模仿黑社会老大的做法,一次收了一百四十多个“义子”……

有明一代,像朱厚照这样带有流氓作风的天潢贵胄不止一个。因为朱元璋本身出身流氓,更因为他为他的后代规定了专做寄生虫的生活目标,那些在仆人堆里混大的不学无术的朱氏子孙,大多表现出一脉相承的穷极无聊的流氓相。明代社会的流氓化趋势鲜明地体现在贵族生活中。吴晗在《朱元璋传》讲到,朱元璋的十三子代王,“早年做了多少蠢事就不必说了,到晚年头发花白了,还带着几个肖子,窄衣秃帽,游行市中,袖锤斧杀伤人,干些犯法害理的勾当。末子伊王封在洛阳,年少失教,喜欢使棒弄刀,不肯待在宫里,成天挟弹露剑,怒马驰驱郊外,人民逃避不及的就亲手斫击,毫无顾忌。又喜欢把平民男女剥得精光,看人家的窘样子,高兴发笑”。

吴晗提到的伊王,传了六代,到了六世孙朱典模时,居然还酷肖其祖。有一次,他忽然把洛阳城门关闭,派人在城中大抢民女,共抢得七百多人,留下九十人供他玩乐,其余的则叫其家人用银子来赎。

鲁王府的朱观定平常最爱嫖娼,有时在府中命下人裸体杂坐,以为戏乐。朱观定性情残暴,左右稍忤其意,就立即用锤斧击杀。

越到明代晚期,这种贵族流氓化的倾向就越加明显。李洵《正德皇帝大传》载,弘治年间,代王朱桂的后代、辅国将军朱仕则,强占寺庙财产,被僧人告到地方官那里,巡按御史因此上书参了他一本。朱仕则闻听此事,怀里藏了一把小刀,直奔巡按御史衙门,要求御史为他平反。御史不准,他从怀中抽出小刀,麻利地割下自己的右耳,扔到御史怀里,然后一个“撞羊头”,把御史老爷撞个倒仰,把这位御史老爷弄得狼狈不堪,无法招架。最后还是衙门里人多,连推带劝,总算把这位瘟神弄走了。

不过,仅仅把朱厚照定义为“纨绔”是不恰当的。虽然有百种不争气、千个不着调,但是他身上有着一样远远超越常人的地方——武勇。

在朱厚照的诸项天赋之中,最突出的是运动天赋。

因为天赋的神经类型和肌肉类型的优势,他的反应速度比寻常人快,协调能力也比寻常人好,从小就非常好动。他第一次骑马就能控御自如,初学射箭,练几次就能射中红心。皇帝对他好武是鼓励的,因为文武双全,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以,皇帝指示,为太子请了几位武师,教他学拳弄棒。他不爱读书,练起武来却能吃苦,也下过真功夫,加之良好的天赋,他的武功当时确实在一般武将之上。他对别的书不感兴趣,但独独对兵书战策能看得下去。

除了武功不俗外,朱厚照的胆量更是常人难及。他天生喜欢冒险,身子骨刚刚长成,他就迷上了一种特别刺激的游戏——搏虎驯豹。他身上不戴任何护具,也从来不让别人在旁边保护,只身进入虎豹笼中,凭自己的敏捷和力量,只手把它们制伏在自己的身下。不久,他就成了一名熟练的驯兽师,不论哪里进贡来的猛兽,在他手下很快都变得服服帖帖。不过,再高明的驯兽师也有失手的时候,他唯一的失手是在正德九年(1514年),他在训练一头新来的老虎时,本已驯服的老虎突然野性大发,把他扑在身下。等太监冒死把他救出来时,他的胳膊、大腿上已经被抓伤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淋漓,有一处甚至深可见骨。然而,这次历险并没有吓倒他。经过几个月的休养之后,他再进虎笼,最终把这只不听话的老虎彻底制伏了。

朱厚照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两类——一类是太监,另一类就是军人。对于太监,朱厚照亲热是亲热,但一直以家仆视之;但对于军人,他亲近之中,还包含着尊敬和欣赏。当了皇帝之后,他把那些驻守边疆的著名将军轮流召入宫中,与他们较量武艺,畅谈兵书战策。在这些将军中,最有名的是江彬。此人因在镇压农民起义中战斗英勇而得到朱厚照的赏识。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将军身上有箭痕三处,其中一处贯穿面颊,直到耳根。朱厚照和他一见如故,很快就同出同入,形影不离,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近乎哥们儿的关系,平时相处,根本不讲君臣之礼。

在各种游戏当中,朱厚照唯一乐而不疲的是领兵打仗的游戏。做太子时,他就经常把太监分成两拨,相互攻杀。做皇帝后,他的军事游戏玩得更为壮大。明代祖制,“边兵不能调内”,因为边兵粗犷难制,怕他们到了内地难以控制。可是朱厚照登基不久,就命令宣府兵和京城兵对调。因为开国日久,长期生活在城市的京城兵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兵味。只有那些饱经风霜、粗犷强悍的边兵才对朱厚照的胃口。他把这些边兵分为“侍卫上直军”和“内操军”,共计一万余人。他常常在皇城内举行大型内操,披坚执锐,指挥士兵,演习战法。皇城附近的人们经常能听到从城里传出的雄壮的喊杀声。

如果说朱厚照对皇帝职责里的什么真感兴趣的话,那就是军事了。《尚书》说:“其克诘尔戎兵。”在远古,天子的职责是“唯祭与戎”,即主持祭祀和领兵打仗。朱厚照从小踢球、射箭、骑马、打猎之所以受到孝宗皇帝的纵容,也是因为有“练习武功”这面大幌子。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志向,朱厚照的志向从来不是做守成帝王,而是做指挥千军、横扫敌阵的大将军、大元帅。从当皇帝的第一天起,他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亲率大军,征讨敌人,立下赫赫战功。

应该说,朱厚照的这一理想与大明帝国的现实有某种契合之处。蒙古人一直是明朝的主要威胁。明成祖朱棣曾经五出塞北,也未能根本解决蒙古人的威胁。明成祖死后二十多年,他的重孙明英宗就在亲征蒙古的战役中被蒙古人俘虏。在那以后,边患问题始终没有解决,蒙古兵时常长驱入塞,大肆抢掠。《明武宗实录》记载,正德十一年七月,蒙古兵又入寇白羊口,深入保安、新城一带,破城堡二十余座,杀掠三千七百四十九人,掠去牲畜两万三千五百头。这次入寇,使朱厚照决意亲征塞北,彻底打击一下蒙古势力。

应该说,正德年间也是打击蒙古势力的恰当时机。因为此时蒙古势力已经从全盛期跌落下来,正处于动荡不安的内斗之中。入寇中国的,就是其中一支在内斗中失利的部落。如果抓住这个战略机遇,狠狠打击一下蒙古骑兵,对于帝国的长治久安无疑是大有好处的。

他这次之所以要前往边境,就是为了有机会观察敌情,以解除蒙古势力对大明王朝安全的威胁。这个事实说明,如果事情在他的兴趣和能力范围之内,他还是愿意履行皇帝职责的。

十一

但是,和以往历次一样,群臣一致反对朱厚照的想法。

事实上,满朝大臣对朱厚照的练兵习武从来没有给予过肯定。在他们看来,守成之君和创业之君不同。守成之君的职责应该是固守祖宗基业,遵守祖宗成法,小心谨慎,保持天下在以往已经定型的轨道上安稳运转。对于已经享有一百多年长治久安的大明王朝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精力充沛对于此时的皇帝不一定是好事。所以,他们对少年皇帝的舞刀弄棒一直不以为然。而且,文官的这种态度里还包藏着集团的利益。他们认为,即使时有边患,也是枝节之事,不足大虑。治理天下的关键是宣扬圣教,使人心向化,遵规守纪,这是文臣的职责。而一旦大兴兵戈,势必导致重武轻文的局面,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反对的浪潮再次包围了朱厚照。《明武宗实录》记载,六科给事中黄钟进谏说:“臣闻控制夷狄,古有成法。况且皇帝的主要职责并不是带兵。《祖训》中说:‘后世子孙不可倚中国富强,贪一时之功,无故兴兵,杀伤人命。’蒙古人并不是心腹大患,皇帝何必自轻天子之尊,冒极大的风险,轻易出塞呢?如果皇帝万一有个意外,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所以,在皇帝第一次出京的时候,朝廷迅速把消息通报给了居庸关的御史,才出现了皇帝被灰溜溜挡回来的一幕。

朱厚照并不放弃,他已经习惯了和文臣斗智斗勇。他把心腹太监叫到一起,总结第一次失败的经验教训。半个月之后,他们又一次出发了。

这次他们选择了半夜时分,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京城。出了城,他们再也不敢像上次那样优哉游哉地游山玩水了,而是策马直奔居庸关。他们早已打听好,这几天御史张钦到白羊口巡视,不在关上。朱厚照派人与居庸关分守太监刘嵩事先建立了秘密联系,做了布置。果然,当他们来到关门时,居庸关关门大开,让皇帝顺利通过。过了居庸关,皇帝下了手敕,命令随行太监谷大用把守居庸关,守关官兵一律受谷大用节制,任何官员不许出关。

朱厚照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京城中的大臣们到塞外来追他。

回头看着被甩在身后的雄关,朱厚照哈哈大笑。这显然是一次漂亮的胜利。

十二

《明武宗实录》记载,五天之后,皇帝一行来到了塞外孤城宣府。不久,从宣府传来消息说,皇帝在宣府调度部队,准备和蒙古人作战。在大家将信将疑之际,一道诏书从宣府传来:近年以来,虏酋犯顺,屡害地方。今特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统率六军,随带人马,或攻或守。即写各地方制敕与之,使其必扫清腥膻,靖安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