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子里只有沈清和程景两个人,高一和程景的小厮团圆在外面守着,程景直接就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南这边的情况,哪有那么好查的啊,就算叫你给查出来了,你敢往上报吗?皇上是不会对自己舅家赶尽杀绝的,你只能得罪人,还不如在这边好好歇几天,到时候安安生生回京城交差得了。”
沈清坐在程景旁边,目光耐心而沉稳:“你真是这样想的?”
程景渐渐清醒过来了,坐起身来想了一会儿,终是道:“既然你要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陪你了。”
沈清笑了,带着一丝畅快之意:“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咱先去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沈清带着程景来到杭州衙门,荣之华听闻之后急急从床上爬起来,心道这是遇到硬茬子了,沈清见着荣之华后开门见山道:“我们要查近十年江南的账簿,请荣大人提供一下吧。”
“这这……”荣之华丧着一张脸道:“这每年往京城送税银之时都是会附着账目的啊,户部那里都有,沈大人应该在京城看过的啊,这一时之间要的话,得容下官准备准备,不如沈大人先回去,等下官准备好了就给沈大人送去。”
这就是明显的拖延了,沈清神色不变道:“无妨,地方每年的账目都有存档,你带着我去存档之地,我自己翻看就好。”
“哎呀,那地方乱得很,沈大人千金之躯怎么能去,还是下官让下面人收拾以后大人再去。”
沈清微微一笑:“荣大人放心,我出身贫寒,不怕脏乱之地,荣大人若是没有时间,让下面人带本官去也是一样。”
荣之华见沈清今天是非看不可了,也不好再拖延,亲自带着沈清前去,路上还有意说着话:“程世子这次下江南可以见见三郎,他也在这呢,不过三郎很快就要回去了,京中太后催得紧,说是想念三郎了,还要为三郎说亲呢,下官听说太后娘娘很中意瑞王家的郡主呢。”
沈清听完之后还是寻常样子,只是心里是真佩服这些古人啊,看这心眼子跟藕一样的,短短一段话就有两个意思,一是拿太后震慑沈清两人,二是透露出荣家有意与瑞王结亲,同时也透露出这回一起来的傅仲想法难测,沈清听完这番话怎么着也要掂量掂量吧?
沈清不管怎么想的,反正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到了存放账册的房室之后,旁边有小吏匆匆跑来,荣之华看一眼沈清,肃声道:“还不快把房门打开,京中来的大人要查阅账册了。”
那小吏听完之后唰的一下就跪到地上了,脸带惶恐,结结巴巴道:“大人恕罪,前段日子一直下雨,这房顶上不知怎么又破了一个洞,雨水进来之后就把帐册都……都淋透了,现在……现在看不成了呀……”
荣之华听完之后勃然大怒,那边程景已叫嚣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府衙啊,竟然还能出这种事情,你们开玩笑的吧?”
荣之华矮着身子赔罪道:“都是下官管理无方,手底下竟有这么惫懒之人,下官一定严加惩处。”
程景还要进去查看,沈清拦住了他,板着一张面孔问道:“罚是一定要罚的,只是这账册应该有备份的吧,备份在哪里?”
荣之华此刻也明白沈清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于是脸上神色也端起来了,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味道,恭声道:“回大人的话,备份在布政使司,您若想看的话,需要得到布政使荣大人的允许。”
这里的荣大人,指的就是荣家的大家长荣长安了,沈清嗤笑一声,这是要把自己搪塞到那边去了呀。
第72章
五月份的天已经很热了,太阳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刺人眼,沈清和程景从衙门出来走到一棵柳树下,程景背部已出了汗,拿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问道:“真要去布政使司啊?我觉得去了也没用,人家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搪塞我们,账册估计也看不到,就算人家真的让我们看了,估计也早就做平了。”
沈清盯着地上的青石板,脑中飞速盘算着,须臾间就有了主意,沉着声音道:“去,为什么不去?还得让这江南官场的人都知道我去了。”
“啊”,程景一脸疑惑:“什么意思啊?”
沈清看一眼程景:“此事我去就行了,天气炎热,你回家休息吧。”
沈清说完也不跟程景告别就走了,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问后面跟着的高一:“你可怨恨我昨日罚你下跪之事?”
高一面露惶恐:“小的不敢,昨日那事的确是小的疏忽了,大爷罚的对。”
“高一”,沈清看高一一眼,语气郑重:“你要知道咱们来的不单单是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更可能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所以,再小心都不为过,你明白吗?”
沈清的目光冷凝严肃,高一心里一颤,忙低头道:“小的明白。”
沈清所说之话并不是吓唬人的,他心里清楚他只能效忠皇上,那么在江南就要有所收获,他自是可以装装样子回去,那样他会很安全,只是京城里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而想在江南这里得到些什么,他就不得要跟这些地头蛇斗斗了。
沈清先是到了布政司衙门,却被告知布政使大人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家里静养,沈清又冒着大太阳来到荣宅,结果门房说了一句前去通禀就不见人了,沈清也有耐心,在荣府门口等了整整两个时辰,连高一都劝沈清回去了,他却不动如山,到傍晚了,那守门之人出来道个歉,说是刚刚才知道家中大人不在府内,十分抱歉。
沈清神色不变,只说了一句“明日再来”就走了。
第二天亦是如此,沈清一丝抱怨都无,第三天还是接着来,几天内沈清跑过布政使司,跑过荣府,连荣家别院都跑过了,连荣长安的影子都没见上,后来在荣府门口终于有动静了,却是方家那位小公子方天赐,方天赐也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只是脸上的骄矜之色太过,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来荣府找荣三郎,见到沈清以后还奚落了一番:“昔日在京城就听说沈状元是多么的惊才绝艳,如今一看方知原来只是一个读书读傻的人罢了,你在这里等着是要顶替荣府门房的工作吗?要不然去我家怎么样,我一个月还能给你一钱银子的工钱呢。”
沈清看一眼方天赐,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你家?你哪个家?京城的那个吗?你也去问问你爹看他敢不敢!”
沈清少有的出现这种狠戾的表情,方天赐一听就火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干一架,刚好被府里出来的荣三郎拦住了,荣三郎倒是好脾气,对沈清笑呵呵地道:“家父最近身子时有病痛,让沈大人久等了,实在对不住”,然后就拉着方天赐进去了。
沈清这几日受到的奚落与冷待把高一都气的不行,这天回的时候还问道:“大爷,咱明天还来吗?”
沈清唇角一弯,将腰前的玉佩正正当当的摆好,口中慢悠悠说道:“那就得看看程景那边的进度了……”
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
当天晚上沈清并没有回清风小筑,带着高一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民居,敲了三下门之后门开了,程景正叼着一个苹果吃呢,见了沈清也不惊奇,几人就一起进去了。
屋内还有一个人,就是傅仲,他正躺在竹椅上吃葡萄呢,饱满多汁的绿皮葡萄洗的绿汪汪的放在碗里,看着就可口的很,沈清难得的酸了一下:“这两天我在那个老王八那受罪,你俩倒是悠闲的很。”
“你这话可真伤我心啊”,傅仲把葡萄皮一吐:“我为了给程景打掩护,天天晚上待在程景房里下棋,你知道现在外人怎么说嘛?都说我俩断袖,不定晚上在那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我的名声都毁了好不好。”
程景这边也在哇哇大叫:“我天天晚上爬荣之华家的墙容易嘛?那宅子里夜间巡逻多的很,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发现了。”
“好好好,到时候回京城了给你们表功”,沈清先给自己倒杯茶,在那等的都快渴死了。
“别别”,两人异口同声道:“这功我们可不敢要。”
沈清喝一杯茶解了渴,手往程景那一伸:“账本呢?”
程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沈清:“我按照你交代的,天天晚上盯着那荣之华,他知道你在布政使那使劲呢,也就放松了警惕,然后我就发现他老一个人住在书房,有一天晚上我就让一个兄弟故意显了一下身,宅子里果然就乱起来了。”
程景说到这激动了:“那老东西还真鸡贼啊,当天晚上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睡了,结果到凌晨丑时了,我都快熬不住了,那老家伙起来了,你猜他把账本藏哪儿了?”
傅仲这时候说话了:“他天天晚上睡书房,肯定是藏在书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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