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手背上吃痛,用另一只手甩给杏儿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但是大汉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里。
“叫什么叫!还让大强子来救你?呵呵,真是蠢货!你男人把你卖给我们香粉阁了,还特意嘱咐我们好好看着你,说你是个刁妇!哼,如此一看,果然如此!走,带回去给妈妈好好调教调教!”
大汉招手把另外两人叫过来,一把将手里晕晕乎乎的杏儿扔了过去。杏儿脑子里嗡嗡地响,不知道是被大汉打晕了,还是被他的话给惊呆了。
不过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闺女嘹亮的哭声猛地窜进了耳朵里:“妞妞,我的妞妞啊!大强子,你不得好死!”
看着杏儿被大汉拖拽着走远了,大强子从藏身的墙角里闪了出来,高兴地掂了掂卖杏儿得到的银子,碎了一口唾沫:“我不得好死?哼,小贱人,要不是当初你勾引我,我何至于被你迷得连自己媳妇儿儿子都不要了?我要是不离开驻马镇,现在稻花香的掌柜就是我了!”
一脚踹开被带上的门,大强子走进院里,正好看到蹒跚着步子往外走的闺女一跤摔倒了,本就哭得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儿,此时更是沾了不少土,脏兮兮的。
大强子把钱袋子往腰里一别,伸手抱起了小妞妞,一边往井边走,一边高兴地自言自语:“妞妞啊,你乖,别哭了啊,再哭就不好看了。”
把孩子抱在怀里,大强子舀了一瓢水,哗啦啦地就往闺女脸上泼,激得妞妞一个机灵哭得更厉害了。
大强子却根本不在意她冷不冷,更不在意她已经被水弄湿了的衣裳,大手粗鲁地往她脸上一抹,说道:“别哭了别哭了,给你洗干净脸,再给你换个干净衣裳,等下才能卖个好价钱啊!哈哈,早就想着把你给卖了,你也别怪爹心狠,谁让你是个女娃呢?你要是跟你大哥二哥似的是个男娃,爹哪里舍得卖你?”
大强子这话说得违心,即便大旺小旺是男娃,他不是照样跟着小寡妇抛家弃子跑了吗?说到底,这大强子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东西,为了银子谁都能出卖!
给妞妞洗好了脸,大强子把乱踢乱闹的小姑娘夹在咯吱窝底下就往屋里走,准备给她换身干净点的衣裳。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巷子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走近,大强子嘿地一乐:“这么块就来了?妞妞,你瞧他们这个着急的样儿,你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了!”
也不再给妞妞换衣裳了,大强子转身就夹着小姑娘往门口走迎人贩子去了:“我说你咋这么着急呢,都说好了把孩子卖给你了还能跑了不成?哎哎哎,你们这是干啥?杏儿,你,你,你不是……”
来人正是杏儿!
杏儿一脚跨进大门,劈头盖脸就挥着两只手挠上了大强子的脸,一边挠一边骂,顺手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就给抢了过来。
而后,指着大强子跟一起进来的两位官差大声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要拐卖我!官老爷,你们可要给民妇做主啊!”
大强子顶着一张被挠花了的脸,茫然地看着两位官差把自己给锁了起来,直到跪在了县衙大堂上都没有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杏儿被那三个大汉带出门后,大汉记着大强子的嘱咐给她把嘴堵上了。可是光是堵了嘴也没用,竟然在街角碰到了乘着轿子出门来的县太爷李昌。
而死死抓着杏儿的两个汉子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东西给打中了。
两个汉子下意识一叫,手一松,杏儿见机就跑,直直跪在了李昌轿子前边大喊救命。
后边的事不用说也知道了,李昌看杏儿年轻貌美,又哭得梨花带雨,当即就兴了怜惜之意。再听完她的控诉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就让人把那三个汉子抓了,还派了两个衙役跟着杏儿来抓大强子了。
“啪!”李昌惊堂木一敲,将还在懵然状态的大强子吓了一个哆嗦。
“大强子,你可认罪?”李昌沉声问了一句。
大强子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大老爷啊,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有拐卖她啊,她是草民的媳妇儿,草民卖她虽然不对,但是真的不是拐卖啊!”
“这……”李昌有些犹豫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女人地位极低,父母可以卖自己的闺女,丈夫可以卖自己的媳妇儿。虽然道德上谴责,但是还真没有规定不可以。
见李昌犹豫不言,大强子面上一阵喜色。
杏儿抱着闺女跪在地上,猛地磕了个头,大声说道:“青天大老爷啊,这大强子他说谎啊!民妇根本就不是他媳妇儿!”
“你才说谎!连孩子都生了,你说你不是我媳妇儿!”大强子恨得牙痒痒,怒目瞪着杏儿。
杏儿却冷笑一声,问道:“大强子,你说我是你媳妇儿,好啊,拿出婚书来!没有?行,那你把聘书拿出来!”
依照大雍律法,夫妻之间成亲要有三媒六聘,成亲之后还要到府衙申请婚书,这才算是真正的夫妻。而大强子和杏儿的结合,说难听了就是***哪来的聘书?即便后来跟大嗓门子和离之后,大强子因为到了外地,申请婚书的程序十分繁琐,还要花银子才行。索性他就图省事没有申请,却不想如今自己就是败在了这婚书之上。
“大老爷啊,我们虽然没有婚书,但是我们有孩子啊!喏,这个女娃,就是我们的闺女!”大强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虽然卖自己的闺女媳妇儿不犯法,但是拐卖妇女那可是重罪啊,弄不好可是要坐牢的!
一听他说起妞妞来,杏儿当即就冷笑一声:“大老爷,这娃也不是他的,您听过哪个当爹的会舍得把自己的亲闺女卖出去的?要不是实在穷的没法了谁会卖孩子?这大强子身上有的是银子,还要卖自己闺女?”
大强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腰间,那是刚刚卖杏儿的时候,青楼里给他的银子。
正想着,旁边一个衙役一把推了个男人进来:“大人,这就是那个人贩子,在大强子门口逮着的。”
那个人贩子一个劲儿地磕头,哭着叫着求饶:“大老爷啊,小的是被逼的啊,都是这个大强子逼着我买他的娃娃啊,不是我自愿的啊,大老爷饶命啊!”
李昌惊堂木一敲,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当人贩子还有别人逼迫的?真是一派胡言!来人,把他带下去,回头再审!”
待人贩子走了,大强子终于无话可说了。
杏儿哭得呜呜的,李昌越看心里越疼惜,惊堂木敲得啪啪响:“大强子,你一没有婚书,二不是亲爹,本官看你是想进大牢里待着了!”
“大老爷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卖媳妇儿,再也不敢卖闺女了!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大强子额头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可是李昌依旧不为所动。
大强子眼珠子一转,转头就给杏儿磕起了头:“杏儿啊,我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别怪我,那大牢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啊,看在咱们这几年的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吧。你,你真的想让妞妞没爹吗?”
妞妞被大强子额头上的血迹吓得小脸儿发白,呜呜地哭了起来。
杏儿拍着闺女的小身子,心里一软,她也听说过那大牢里的人,好多都扛不住死掉了的。她虽然恨透了大强子,可是终究不想自己的闺女有个进了大牢里的爹,等孩子长大了面上不光彩。
“大老爷,他,就放过他这一次吧!不过,大老爷,求您别让他在咱们镇上呆着了,民妇怕他一回不成事,下次又来找民妇的麻烦。民妇也不期望能跟他继续过日子了,民妇只想跟自己的闺女安生地过下半辈子。”
杏儿抱紧了闺女,在她红润润的小脸儿上亲了亲,妞妞以前的衣裳全湿了,要不是杏儿在来衙门之前给她换了新的,只怕这会儿小姑娘都要冻病了。
李昌犹豫了一番,而围在大堂里听审的人们都十分同情杏儿娘俩儿,纷纷附和着要把大强子逐出驻马镇去。
听了大家的话,李昌决定顺应民意,当即敲了一下惊堂木,立即就让衙役把大强子押了出去,永远不许进入驻马镇。
大强子被衙役带出了大堂,香粉阁的三个大汉立即就跟了过来,笑呵呵地给了衙役点银子,把大强子卖人的钱袋子给抢了回来。
大强子人没卖出去,银子也没了,一心还想着自己藏在那处院子里的私房银子,央了押送他的衙役好久才允许他回去拿几件衣裳。
只是,当他回到院子里找银子的时候才发现,银子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