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免了魏姝的礼,耐心等魏姝喂完粥才让人把魏姝送回魏家。见李元婴吃饱了就趴在那里装死,李二陛下撩袍坐下,也并不开口,只叫人把没批完的折子送来就着灯火看了起来。
李元婴沉不住气了,昂起脑袋问:“你做什么在这里批折子!”
李二陛下搁下手里的折子,抬手去探他脑袋。
李元婴愣愣地让他按着脑门。他恍惚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了,父皇也来看他,也这样伸手摸他脑门看看烫不烫。他的眼眶顿时红了,扯着李二陛下的袍角开始掉眼泪:“皇兄,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天家多无情啊,听人说父皇也曾经很疼爱皇兄,就像皇兄疼爱四侄子一样,但是后来他们都变了,父不父子不子,谁都没法高高兴兴过日子。
他在长安的时候,就时常觉得难受,所以他想去封地;等去了封地,他又想要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若是终了一生都只能囿于一隅,该是多么无趣。
李元婴哭着说:“我好疼。”
李二陛下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把李元婴接到身边养大。就这么个糟心的小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了,谁能治得了他?听李元婴喊疼,他也觉得疼了,但还是板着脸训斥:“你看看你做的事,有哪样是值得人喜欢的?”
李元婴继续攥着李二陛下的衣袍:“我疼。”
李二陛下骂道:“不疼你能长教训?!”
李元婴被李二陛下骂了几句,人就精神了。他去拉李二陛下的手,嗓儿还带着点哭腔:“我做得不对,皇兄你只管骂我,不要不理我。皇兄你不理我,我就觉得你不要我这个弟弟了。”
李二陛下冷笑道:“该先给你机会让你巧舌如簧地给自己开罪?”
李元婴不吭声了。
他听明白了,皇兄就是怕见了他下不了令,才让人先打了他,不是厌恶他到不想再见他。姝妹妹说了,这段时间不仅皇兄没睡好,她们也没睡好,柳宝林更是从知道他出海那天起一直吃斋抄经为他祈祷。
他一个人快快活活地出去玩,却让所有人都担惊受怕,这事是他做得不对,他考虑得太不周全。
李元婴乖乖认错:“皇兄,我错了。”他巴巴地望着李二陛下,“您别生我的气了,今晚好好睡觉。要是你还是气我,等我好了你再让人打我三十杖。”
李二陛下道:“只这一次。”他注视着李元婴,“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罚你,只把你身边所有人都流放岭南,留你自己在滕州。”
李元婴吓了一跳,委屈地说:“皇兄你不能这样……”
李二陛下道:“我可以这样。”
他就是这样对李泰这个最宠爱的儿子的,剪去李泰所有羽翼,派最严格的长史去盯着李泰,让李泰再也没法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李元婴对上李二陛下锐利的目光,心头一跳。他知道这是李二陛下给他划下的界限,在这个界限之内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这次的事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这是李二陛下作为一个皇帝能给他的最大的宽容了。
李元婴乖乖点头:“我再也不会私自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