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溪青听闻这件事, 撑着伞赶到在后院找正在修葺栅栏的睦野, “木头, 那伙人把山挖开了。”
睦野用铁锤将柱子稳固在地面,外头明明下了这么大的雨, 他却忙出了一身的汗。他扭头看着曲溪青,平静道:“凿开便凿开了, 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只要他们别再来打扰你。”
曲溪青点头,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地事, “过了那座山后, 里面就是一大片樟林, 如今在下雨,只怕樟林里的毒雾聚成团化不开,若是把人毒出毛病了......”他顿了顿, 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既然先前对他们做了那么多的警告他们不听,倘若出事自己又何必觉得他们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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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毒蛇谷外。
村民们抹去脸上的汗水和雨水,看着前面这条凿出来的通道,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人人为之振奋。哗啦啦的雨声掩不住他们的喜悦欢呼,沸腾过后,领头的人说道:“我们暂时在原地稍作休整,半个时辰后一起进去!”
雷鸣打起,山谷内飞鸟扑朔着翅膀往繁茂的枝叶下躲着避雨,它们看着被凿开的通道,仰起脑袋尖声鸣叫,不明白这群人类为何赶着要去里面送死。
村民绕着周围的山岭看了一圈,“这些鸟叫什么,听上去怪渗人的。”
领头的道:“甭管这些。”他朝大伙儿嚷道:“休息够了,大家一起进去吧!”
凿出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站进去,因此他们打算分三批人排队穿过这座山。领头的人率先带着第一批村民进去,雨水顺着斗笠滑入衣内,一伙人激动的同时,莫名也生出了几分不安。
穿梭在窄小的通道中,山道里阴暗潮湿,村民咽了咽口水,沉重的喘息在这方窄小的山道显得尤为清晰。
有个叫王二的村民脚步一僵,惊慌道:“头儿,好像有蛇爬上了我的脚!”
话音才落,马上有人点了一只火折子,他们带在身上的火折子都雨水被淋湿了,保持完好的很少,能不燃点就不点燃,且在这方窄小的通道,点火折子易耗掉里头的空气。听到有蛇,这里又靠近毒蛇谷,村民二话不说用火折子往王二身上照去,仔细地查看地面。
村民吁了一口气,“哪有什么蛇,大惊小怪的,王二你傻了吧,一个大男人也这般胆小,自己吓唬自己。”
王二犹豫道:“可是,我感觉真的有——”
领头打断,“好了,准备走到外头了,想要钱就别怕事,都给我闭嘴少说两句。”
众人闭上嘴,埋头朝外走。方才那说有蛇的王二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脚踝被东西咬到了。黑暗中能将人内心的惧意无限扩大,被咬到的王二全身冷汗涔涔,害怕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他准备说要回去时,一群人走到了尽头,外头的光线渗进通道内,光线十分昏暗,灰扑扑的,叫人无端感到压抑窒息。
“我们出来了吗?!”
“对!穿过前面的樟林,就是毒蛇谷了!”
“哈哈,要发财了!”
村民们高声叫嚷后,忽然集体噤声。
所有人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樟林,这片樟林,实在太大了。
高大的樟木遮天蔽日,前方浓雾缭绕,昏暗低沉,遮掩了所有的东西。雨水从繁茂的枝叶中星星零零落下,脚下的地面湿润而泥泞,他们一路走进来,除了这片樟木,近乎寸草无生,更无飞禽鸣叫。四周沉寂,还在下雨,却十分闷热,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喘不过气。
村民望着黑压压的前方,也不知哪里才是头。怔神之际,突然有人惊叫,“啊——你们快看,浓雾朝我们飘过来了!”
所有人抬头张望,只见方才还笼罩在樟林内的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飘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往后退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交杂着挲挲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浓雾后密集爬出来,叫人听着头皮发麻。
“这、这感觉好像是蛇群啊!”有人结巴道,浓雾已至,村民捂着口鼻不停后退,眼前阴暗,他们被大雾笼罩着,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
噗通一声,有人摔倒地。
“不好了,王二他晕过去了!”村民口中的王二正是方才在通道内说有蛇的人,此时他全身泛出一层淡紫色,村民吓得松开了拉着他手,惊慌道:“啊啊啊,王二死了!”伴着村民吼出来的话,他猛地睁大了眼,只见从王二身后爬出一条色泽鲜丽的蛇,紧接着爬出两条、三条。数十条毒蛇密密麻麻地缠裹着王二的尸体,朝村民吐出细长的蛇信子。
挲挲爬行的声音愈发清晰,村民知道那是蛇群爬过来了,他们慌不择路的往通道跑去,可已经吸入不少毒雾的村民跑了没多久便倒在地上抽搐不起,任爬过来的毒蛇把他们绞紧,一行二十来个人,最后从里头逃出来的居然只剩下两人。
候再外头的村民只见两人跑出来,他们面色惨白,像是被恐怖的东西惊吓到,鼻子下、耳朵里还流出透着黑色的鲜血,样子极为凄惨恐怖。村民把他们围住质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两人迷茫惊恐地看着他们,接着白眼一瞪,倒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起来。
暴雨倾盆,村内却炸开了锅,乱轰轰的闹成一团。
砰砰砰——
有人在睦家屋外不断砸门,“开门,开门!”
睦野从屋内撑开伞,外头风很大,密集的雨丝斜斜交织着,眼下就要入夜了,光线阴暗,很冷。
打开门时睦野才发现外头的人是淋着雨跑过来的。这群神态狼狈的人正是从毒蛇谷外跑回来的村民。他把门打开让这群人进屋避雨,村民挤成一团,乱糟糟道:“另一个人呢,让他出来!”
“对,让他出来!”
睦野面色骤沉,正欲开口,屋内的门已经被人打开,曲溪青打着伞施施然从里头出来。他才睡醒,语气倒也柔和不少,一出声就莫名其妙地止住了这群村民的火气。
“何事这样吵闹。”他仔细打量一伙人,“你们不是凿开通道了?为何还过来。”
村民其一道:“呸,里头也不知道有什么怪物,我们第一批进去的人,只有两人出来了,且他们口鼻流出黑血四肢抽搐,我们才把他们送回来请了大夫过来看,可进去的其他人我们等了又等,一个人影也没有!”
村民怒视曲溪青,“里头究竟搞什么名堂!”
“没错,给我们说明白!”
“不说清楚我们今晚就不走了!”
曲溪青被村民逼迫倒也不恼,睦野却沉不住气,曲溪青见他变了脸色,抚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动怒,才道:“我三番五次和你们说过,里面的樟林毒雾浓重,且毒蛇谷内遍布了毒蛇,鸟都飞不过去的地方,寻常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一看着这群村民,笑了笑,“你们气什么,怪我没提前告知你们?你们是聋了还是怎地,只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我就是得了山神庇佑,从毒蛇谷出来时都要病上一阵子,更别提强行闯入的热,若真的死在了里头,也怨不得其他人,这是山神对他们的惩罚。”
曲溪青一口气说完这番话,村民敢怒不敢言,也是,在他们入山前,曲溪青已经说过几次毒蛇谷入不得,如今在里面消失了的二十余人,指不定已经尸骨无存了,回来的那两个,怕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沉默之际,一位妇人突然冒雨跑了过来,泪水涟涟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夫说俺家老忠活不下去了,你们谁想办法救救他,我求你们了,呜呜呜呜——”
老忠是从樟林里回来的两位村民之一,屋内的大夫抚着长胡子摇头说回天乏力,那毒已经沁入他的五脏六腑,再好的药材也怕是拉不回一条命了。而另一位村民也还陷入昏迷,他嘴唇发紫,浑身无意识的打抖,用手碰过去,那肌肤跟结了冰似的,寒冷刺手。
睦野和曲溪青站在屋外看着,那老忠的媳妇已经趴在床边哭成了泪人,他们的孩子看娘哭了,便也跟着哭嚷,用那稚嫩的童音问大家为什么他爹睡了不醒过来。
众人看着小孩如此问,谁也不忍心回答他这个残酷的问题,因为他爹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