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画点头道:“城中有条朦胧色的长街,恰好位于人、妖二界的交界处。因为两界常有来往、交易,就有人族索性在那里就地建城、安家落户。后来妖族也在结界另一侧,效仿建城。但由于两座城池并没有严格的规定和管理,久而久之就人妖混居了。”
原来是快到妖界了,世安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前世的她就是在妖界内称皇的,之后她就在妖界过上了一段作威作福的日子。
不过当时,她这个妖皇做得一点也不讲究。别说这什么白牧城了,就连整个妖界一共有多少地盘,她都也不知道。
原因很简单——没必要去过多关心。她只要让所有的妖族都知道,“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人下场都很惨,就足够了。
妖族一向以强者为尊,做事也是简单直接。不服的话就来下战帖,择日开打便是。
然而自打她做了妖皇,就一直战无不胜。对她来说,收到的那些战帖就是只能让她松松筋骨的程度而已。
她也懒于治理妖界,就让那些被她打趴下的、妖力高强的大妖,自己挑块领地去守着。至于那块领域他们守不守得住,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因为所有的城主,都跟她这个妖皇是同样的待遇——若谁不服,就去下战帖。打赢了他们,就能翻身当城主。
于是过些时日后,整个妖界都知道了:流水的城主,铁打的妖皇……
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对于现在突然重生回来的、实力弱鸡的她来说,现在贸然回妖界肯定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她心想,若非特别需要,一定不要在这时候进入妖界。
世安注意到那几个小灰鼠时不时地偷看她一眼、一见她看过来就哆嗦得直打摆子实在是可怜,就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放它们走了。
见灰鼠们几乎是屁滚尿流般的四窜逃开,良画很是得意地冲它们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背起一个小包袱,笑着伸手相邀道:“两位客人,先去我家客栈后,再坐下详谈吧?”
“那在你家客栈住一晚的话……是收钱还是收什么?”世安不好意思的问道。
她记得行远给她买了不少小玩意,现在怕是已经捉襟见肘了。
不过既然这里是人妖混居,那说不定可以不用钱,也可以用妖力或者别的什么来换咯?
良画殷勤的在前面引路,闻声后回头笑道:“客人们给我讲讲故事就好,我良画啊分文不取。”
“啊?那你家客栈如何维持生计?”世安在放心之余,觉得他这个做生意的怕不是要亏死,就感兴趣的上前几步,跟他并肩走着。
良画冲她挑了下眉毛:“姑娘忘啦?我白日里在这街头卖艺呢,挣的也足够维持平时花销啦。”
他见世安一脸好奇,就又解释道:“我这两份生计啊,都是看心情赚钱的。有时候街头卖艺分文不取、客栈住宿收钱,有时候呢白天街头卖艺赚得多些,晚上收客就免费啦。”
世安更觉得奇怪了:“那你明明做两份生计的话,赚钱来得更快些啊?而且此处既然人妖混居,那必然无论是人还是妖,就都是有所图的,你为何偏偏如此随性而为呢?”
此时恰好路过一家香气浓郁的香铺,良画表情陶醉的耸着鼻子嗅了又嗅,就在差点经过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稍等”,然后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跟散发着一股妖气的老板娘说笑几句后,买下了几盒香粉。
他乐开怀的捧着那几盒香粉小跑回来,道:“不好意思,每回路过都忍不住买一点。哎呀这个味道可真好闻哦……真叫人心情愉悦。”
世安礼貌地凑过去闻了下,夸赞了一番,然后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对此,良画回答道:“大抵是每个人活法不同的缘故吧。像我就觉得,无论阴晴也好,冬夏也罢,顺心而为是最难得的事啦。够花就好了嘛,挣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他回头拿下巴指了个方向:“诺,你们进城时经过那个肉铺了吧?他家婆子就是因为太爱钱,起早贪黑的忙碌,还不到三十呢人就没了。死的时候还手握着刀,站在摊前劳作呢。要不是客人等得不耐烦了,随手推了她一把,竟眼睁睁地看着她仰翻在地,谁又会知道她已经没了呢……所以说有命挣钱,也得有那命花啊是不是,不然你说挣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
世安感慨道:“你倒是挺想得开的。”
行远想到了在那屠夫手下劳作的小妖,下意识地说:“或许是被什么妖给害死了也说不定?”
走在白玉石圆拱桥上的世安和良画一起回头,不悦地看着他。
刚踏上阶梯的行远立刻低眉顺目的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良画摇摇头:“仵作已经查过了,她的尸身并没有被人杀害、或者被妖力入侵过的迹象。说是太过劳累,骤然猝死的缘故。唉……”
行远忍不住又问:“那仵作竟还能查验有无妖力入侵,难道他是妖族吗?”
“当时有两个仵作先后查验的,一个人族,一个妖族。”良画耸耸肩,笑容浅浅道,“咱这白牧城毕竟是人妖混居嘛。”
于是行远再度提出疑问:“方才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严格的管理,那两个仵作又是谁找去的?而且这座城池的名字又是谁给起的?”
良画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青石街巷,简单地说:“名字自然是有人接管后才起的了。现在是双城主在管着,城主们一家姓白,一家姓牧。”
想起城门上那三个字,世安登时眼神一冷:“那姓白的一家,是妖族吧?”
良画拍了两下手,赞道:“姑娘真是聪慧,没错。”
不待他们再问,他已经停在一扇半开的黑色木门前,笑道:“咱家客栈已经到啦。”
这条巷子比较幽静,道路曲折。地上多是被踏得圆润的大小青石,周围雾蒙蒙的。
面前的黑色木门看上去有些破败,在门的周围也并没有任何“客栈”的字样不说,甚至什么标识都没有,只剩下白墙一片。
世安瞅着他笑:“这可不像是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