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聊了些宫里的琐事,不免提到了死去的宫女刘香儿。
钟才人先是夸赞道:“原以为只二姑娘好此道,不想娘娘竟也有这等本事,着实让嫔妾钦佩。”
然后语气一转,斟酌着词语,小心道:“只是依嫔妾拙见,此事娘娘不该掺和。
宫人命贱,死了连个水花都激不起。
去岁孟嫔娘娘手下一宫女不慎弄脏德妃的衣裳,德妃当着人面大度的饶恕了她,然而第二日就在井里发现了这宫女的尸体……
明摆着德妃叫人溺死了她,可知道又如何呢,孟嫔娘娘还能替她讨回公道不成?
就算孟嫔娘娘想,也得有对抗位高权重的德妃的能力不是?”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一脸担忧的继续说道:“宫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凶手是哪位高位妃嫔的人,娘娘此举,等于把她们的脸皮往地上踩,她们岂会咽下这口气?
好处捞不到一点,却平白给自个树个劲敌,岂不赔本?”
庄明心耐心的听她说完,并未半途出言打断。
虽然她的观点自个并不赞同,但出发点是为自个着想,值得自个给予尊重。
“姐姐说的这些,出手之前我也有虑到,只是再多的利弊分析,终究抵不过‘良心’二字。”她抿唇一笑
言语间很是嚣张:“我做人做事,只求对得起自个的心,旁人的脸面在我眼里还真没那样重要。
若凶手果真是她们谁的人,她们不反省自个管束不严以致底下宫人犯下大错,却反而迁怒到我身上,只怕也是个糊涂的。
与糊涂人讲道理,大可不必。”
其实这是诡辩,跟糊涂不糊涂并无太大干系。
宫妃们都是不好相与的,但凡有些恩宠的,哪个不被盯得死紧?
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人揪住说事儿。
宫里出了个杀人凶手,妥妥的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旁人不逮着挖苦上半年才怪。
凭你如何聪明,只怕也很难不迁怒到多管闲事的庄明心头上。
钟才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才道:“这世间终究还是糊涂人多。”
“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心里有数的,姐姐只管放心。”
庄明心不欲跟她争论此事,横竖有毓景帝兜底呢。
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皇帝,他怕是比谁都害怕宫里有穷凶极恶的凶手潜伏着。
她转开了话题,笑着对钟才人道:“姐姐来的倒巧,小厨房才做出样新鲜的吃食来,名叫奶油蛋糕,味道还过得去,一会儿姐姐带回去尝尝。”
今儿一共烤了三个蛋糕,毓景帝占去一个,自个跟宫人分吃一个,下剩一个正好给钟才人。
顿了顿,她又颇大方的承诺道:“若喜欢吃,只管打发人说一声,我再叫人给姐姐做。”
钟才人连忙推辞,还给她出主意:“既有新鲜的吃食,娘娘何不贡一份儿给皇上?
娘娘先前做的凉皮很讨皇上喜欢,羡煞一帮人,如今各宫小厨房都忙着折腾新吃食呢,可不能被她们后来居上。”
庄明心笑道:“皇上今儿在钟粹宫歇的晌儿,已然用过了,姐姐只管拿着就是了。”
钟才人立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来,替她出谋划策:“皇上喜爱娘娘宫里的吃食,这是好事,娘娘可得把握住机会,叫人多弄些新鲜花样出来,如此也好留住皇上的脚步。”
早日侍寝这话,有伤庄明心脸面,她“明智”的未说出口。
庄明心折腾吃食,只是为了满足自个的口腹之欲,跟留不留住毓景帝脚步可没干系。
鬼才稀罕留住他的脚步呢!
然忠言逆耳,她先前已在毓景帝那里吃过亏了,故而只笑笑,并未接这个话茬。
*
养心殿里,毓景帝午膳未用,奏折批阅到一半,腹中饥饿难忍。
于是让高巧将中午吃剩的另一半蛋糕呈了上来。
吃着井水,难免就想起挖井人,他问道:“婉嫔可知错了?打算何时来向朕认错求饶?”
倘若认错态度诚恳,又送上美味佳肴当赔礼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暂时不翻她的牌子。
高巧脸色有些古怪,偷瞧了眼毓景帝得意的神色,踌躇片刻后,才艰难的说道:“婉嫔娘娘挺忙的,只怕一时半会儿没空来向皇上认错求饶。”
含/着一口蛋糕的毓景帝险些噎住,他丢下银勺,伸手给自个胸口顺气。
片刻后,怒道:“都要被打入冷宫了,她还有心思忙别的?”
见高巧讪讪的不吭声,又冷声道:“说,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高巧浑身一抖,连忙一五一十的回答:“娘娘先是叫了匠作监的人来拆后殿院里的石砖,说是要改成菜园子种菜使。
之后咸福宫钟才人去拜见娘娘,娘娘与其相谈甚欢,亲热的称其姐姐,还分了一只蛋糕给她……”
“啪”,毓景帝一巴掌拍桌上,咬牙切齿的骂道:“朕吃她几口蛋糕,她就肉疼不已,对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姐姐’却如此大方,难道朕还没一个小小的才人重要?”
骂着骂着眼神不禁有些迷茫,他疑惑的问高巧:“钟才人是谁,朕怎地完全没有印象?”
宫里统共就只有二十来个娘娘小主,就这还记不全,可见皇上真没将多少心思放在女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