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朱阙 冠辞 3755 字 4天前

郁兮从额娘的口中大致洞察出了封后仪式的规格,应该很隆重。但当乘着皇后仪驾凤與经过午门,揭开明黄缎垂帘在太和门上下轿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紧张屏住了呼吸。

太和大殿前按班站列着文武百官,王公贵戚,此时此刻起她才意识到,她的身份牵动着内外朝,牵动着天下人心。

吉时已到,太监们鸣鞭净场,午门上钟鼓齐鸣,中和韶乐奏响。郁兮抬步往前方走去。

追随她身后的视角看出去,途径太和殿广场的过程中,那些双龙纽云龙纹编钟,銿纽桥口缚钟,碧玉描金云龙纹编罄,特罄,金漆彩画云龙纹建鼓,搏拊,云锣,红漆木犊排箫,斗笙,筒角共同奏响的乐曲声势浩大,庄严肃穆,回响在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苍穹下。

郁兮眼尾的余光掠过百官袍服上的补子,脚下的地砖上有隐隐震动的感觉,她想起了大年初一初入宫城的那一日,他指着太和殿告诉她,“这里是紫禁城的二进院儿。”

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迈进太和殿,成为这座宫城的主人。沿着长长的御道走下来,她也终于领悟到了他对那个至高皇位的畏谨,面临接管天下子民苍生的大权,不论早晚,没有一个人是能够提前准备万全的。

踩着丹墀一侧的台阶登上殿前的三层高台,她看到了太和大殿下的他,明黄一抹身姿,有朝阳喷薄欲出之势,站在皇城的轴心中央的天子,紧握一国江山,王朝命数。

郁兮跪身行礼,礼乐渐消,剩下初秋倒影在地砖里的一汪蓝,礼官太监扯着嗓子宣告封后的诏书:

“奉天承运,诏曰: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

……”

诏书中诸如此类“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的盛大赞词听上去苍白空洞,仅仅是出于对她正位坤极的认可,换个人来接领这封诏书大概也是同样的照本宣科。

诏书宣告完毕,郁兮把脸浸入地砖的蓝天里吸了口秋日晴空里的凉气后跪谢皇恩,拾级而上缓缓迈到他的身侧,正面回过身来。

礼乐再次奏响,众人面向新朝天威齐齐跪下身行三叩九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郁兮茫然的望着脚下的丛丛人影,身边的他探过一只手握紧她的,她颤着手回握,悄悄的问:“万岁爷,封后的诏书不是你做的吧?”

皇帝极其痛快的承认,“是内阁拟的,我朝历代天子封后,左右不过都是那套说辞,不必朕亲自过问。桓桓,今后你随朕平民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的话听上去就不一样了,倏地一下,郁兮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些恢宏的礼乐听上去有了起伏,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她站在上接中天之枢,下应子午之王气的紫禁城,第一次因为兴奋和激动而热泪盈眶。

“万岁爷,”她回眸看向他,“月为太阳之精,以之配日。魄质含影,禀日之光,以明照夜。你就像是太阳,我就像是月亮。”

这是她出入京城,在什刹海那晚的除夕夜,他告诉她关于日月之间的牵绊,皇帝回之一笑,“朕喜欢这样的说法,今后朕与你日月同辉。”

日月同辉,衔接的是一年四季,寒暑易节,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们找到了彼此为伴,路的尽头也许就是长相厮守。

颁诏的仪式结束后,皇后按制入慈宁宫进献如意,太皇太后从郁兮手中接过那把白玉三多如意,亲切地让她起身,把她跟皇帝的手含握在一起,“这下可算是心遂人愿了,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要相互尊重,相互扶持,哀家就不跟你们过多磨牙了,小日子还是要靠你们自个过起来的。”

郁兮有些难为情往身旁看了眼,害羞应了声是,她抽手,皇帝拽着她的指头不放,大大方方的应道,“老祖宗放心,孙儿跟郁兮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皇太后瞧着郁兮那抹不丢的相儿,简直喜不自禁,笑着下了逐客令,“这院里有几处砖头松了,待会儿承延就要派内府的人来修,回头怕吵着你们,快些走吧,别在哀家这头磨砣子了!脚下留心着别被绊倒了。”话落看向下首泪眼模糊的金氏,“福晋再陪哀家聊会儿话吧!”

被连轰带赶的从殿里出来,郁兮的手还被他牵着,十指相扣在东二长街上走,两人的头冠在地面上建出两座塔状的影子。

皇帝悄悄瞥她腮边干净抹腻的肉翅,腹中着了火一般,又蔓延出之前那样无休无止的饥饿,他思忖下,试探着道:“皇后,今儿晚上朕传你在养心殿东暖阁侍膳,咱们一起用晚膳。完了以后,你辅佐朕处理政务。”

四下里一片茫然,冠上了帝后的名义,其实两人还是夫妻相处这方面的新手,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最基本的可能就是一日三餐的相守,再往深处想,就是椒房合欢的那点乐趣。

虽然皇帝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但是他在很多事情上面都深具天赋,他自信在夫妻之理上自己也不会落了下乘,恪守洁身自好的信条至今,身边的皇后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他终于可以打破禁忌,在新的领域中有所建树了。

他不是圣人,而她总能勾引出他内心深处的可耻欲望。身为一个男人,对自己渴慕已久的女人天生就具备一种侵占的冲动。不出意外,今晚他有很大的可能去实现。

皇帝习惯了做每件事事之前提前安排布局,但是他脸皮还没有厚到把他想跟自己皇后同床共枕的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地步。“东暖阁侍膳”不过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幌子,他心里清楚,郁兮那头作何理解他就不得而知了。

“好啊,万岁爷,养心殿的饭食应该比承乾宫的要上乘吧。”她朝他看过来,笑容天真无邪,一瞧便知她没有听懂他给她的暗示。

他的皇后有些年轻,思想再过敏捷还是脱离不了纯情的范围,不过,也许,把她喂饱了,哄得开开心心的,饱暖思/淫/欲,到时候他再适时推波助澜,提点一把,这事说不定就能成了。

这样一想,皇帝还真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有一个优点,他的内心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要食人间烟火的俗人,脑海的角落里积尘,也有打扫不干净的肮脏污垢,但是他也有一个缺点,就是面上永远端着架子,维持着不近人情的姿态。

他的旨意无法准确传达到位,这让他感到些微的有些棘手,皇帝敛起步子,驻足原地,郁兮被他猛的这一下诓得重心不稳,连拉带扯往他怀里滚去,皇帝搂紧她的腰,狠力贴到了自己胯/前,又一遍的重申,“桓桓,朕今儿晚上传你在养心殿东暖阁侍膳。”

皇帝的眼睫搭下来,像低覆的殿檐,辟出的阴影里眸光微闪,郁兮困惑的望着他,随即一笑,扬声往他耳边凑了些道:“我听见了啊,万岁爷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最近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自个刚说过的话,掉过脑袋就忘。”

所以她还是没能领悟到腰撞腰这个动作背后寓意的深远,皇帝顿感无奈,正踌躇不前的时候,她来推他的手,“万岁爷松开我吧,大伙都瞧着呢。”

墙根下远远跟着一群人,周驿,冯英帽顶子的红缨后头是另外一片卤薄仪仗的红,然而温香软玉在怀,像冬日里拥着一把火炭,说丢手谈何容易,皇帝垂首,压低声道:“没关系,有官帽压着,他们瞧不见。也不敢瞧,你我是夫妻,做什么事情不是理所当然?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他鼻梁靠进,几乎要戳到她的眼角,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清的意味,郁兮面红耳赤等了半天,他只是瞧着她,什么也不说,她心里突突急跳,一时按捺不住,盯着他下颌的美人槽问:“万岁爷,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亲我?”

第56章 敬君

皇帝的心思被揭开了一肢半节, 可惜的是他的皇后还是没有掌握到精髓, 秋天别在她的耳鬓上, 融融一匹清风撩动她的发丝,然后撩动他的心神,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但皇帝是一个只争朝夕的性情, 于是就温吞地唔了声, “朕想。”

嘴上说着想, 却仍磨蹭着没有行动,郁兮等得几乎没有耐心了。那个夏夜, 他向她索取的那个吻唤起了她一丝惦念,她那时才知原来一个人可以把强横的态度演绎得如此温暖坚定,让她漂浮不定的心不再迟疑。

她垫脚吻上他的唇角, 用指尖沿着他胸前的龙头绣描绘一周,轻声道了句:“敬君一吻”。然后就挣开他扶着头冠往前走了。

停留须臾, 却是扎实认真的一个吻。众目睽睽之下,她穿着皇后庄严神圣的礼服,做了一件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

皇帝被她撂在原地, 只觉胸口有一泓海水洪洪奔泄,他的皇后居然比他还要踊跃, 她那么聪慧,一定是听懂了他的暗示,他竟是低估她了。

他尾随其后,步履生风的撵上她, 重新把她捉到怀里,“皇后猛着先鞭,朕总不好意思膛乎其后。”说着就探头去追她的脸,郁兮笑着躲开,纤细的身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像一尾肥美多汁的泥鳅,这样的形容似乎有些土有些不文雅,但是这会儿他脑子里除了吃想不到别的地方。

“万岁爷说人话,”她抬手把他的脸夯到一边的宫墙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之乎者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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