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朱阙 冠辞 3530 字 4天前

皇帝抚她湿漉漉的脸颊,“朕诓你是真的,朕说的话也是实心的。”

“桓桓,明儿还来殿里陪朕批折子好不好?”

她缓缓打了个哈欠,躲进他怀里泪眼惺忪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过渡一下写下江南的篇幅吧,

尽力去写好吧

第61章 同台

皇帝的作息十分规律, 他也有严格遵循的习惯, 郁兮醒来的时候他像昨天那样已经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她的心不像是浮萍似的漂泊无定,而像是荷莲有了扎根淤泥, 更加有了在澄澈湖水中向阳而开的信念。

窗前有他留下来的那缸金鱼, 觅安笑道:“是昨儿晚上万岁爷带过来的, 说是答应要给娘娘养的, 小砚子端着鱼缸来的路上接了半缸子雨, 上台阶那时候绊了一跤,有条金鱼被他给泼在地上乱扑腾, 张着腮大喘气,撂回鱼缸里又活的跟之前没两样了。”说着用手指,“就是那条, 鳍上带黑斑的,当时黑灯瞎火的, 万岁爷脸黑得都看不见了,着急来见娘娘,也顾不上骂小砚子, 幸亏这金鱼还算听话,要是窜到谁脚底下, 只怕得是一桩血案。”

冯英也笑,“万岁爷脚下走一遭,又到咱们承乾宫安营扎寨,也算它鱼跃龙门, 天大的造化了。”

郁兮下巴颏抵在缸沿上看它们赤红的身影游来游去,水面上倒映出窗外的雨和飘落的银杏,鱼尾打个滚溅起一瓢凉意,原来这就是紫禁城的秋天。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一直连绵到九月中旬,辽东王夫妇离开的那一日,在这期间内,郁兮的生活跟着养心殿那面的节奏一同运转,白天她去摘藻堂读书学习,偶尔会去陪太皇太后礼佛做画,傍晚以后是属于她跟皇帝相处的时光。

养心殿里的一直都处于紧张肃穆的氛围里,陪伴他们的是笔毫舔舐纸张,墨锭拨划砚台,窗外秋风落叶共舞的韵律。

日复一日,却不单调。他们相视的眼眸中,有风有雾,是当下时节里最新鲜的一抹惊艳。

分别的时候到了,郁兮在西华门上跟辽东王府夫妇做最后的告别,额娘拉着她的手,潸然泪下,“阿玛跟额娘不能常来看你,独个一人在京,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勤给家中写信。”说着捋平她坎肩的下摆,仿佛意有所指的笑了下,“要是哪天遇喜了,尽快告诉咱们家里头。”

郁兮心里茫然无知,最近太皇太后也一直暗示她要着手考虑子嗣方面的事情了,这是她身为皇室宗妇的责任,可是她觉得自己未必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该再让额娘带着对她的顾虑离开,便适时的脸红起来,笑着说好。

阿玛站得远远的,步子抬了下还是困在了原地,父亲对她的感情总是因为苦于表达而显得内敛和犹豫,郁兮丢开伞,忍不住走上前抱住了阿玛的腰,把脸贴在阿玛的胸膛里,齉着鼻子道:“都到这时候了,阿玛还矫情呢,您就不能大大方方安慰闺女两句。”

辽东王尴尬的架着手,看向自己的福晋,福晋冲他瞪眼睛打眼色,阿玛叹口气,轻拍了拍她的背道:“这回阿玛不在任上了,反倒是一种解脱,在京城过好自己的日子,你是咱们大邧的皇后,咱们柳家人出息了,把头扬得高高的,也给你哥哥们树立个榜样。”

郁兮的眼泪微细如丝,含在眼眶里打转,笑着说好,“哥哥他们早晚会有所建树的,我盼着他们的好信儿,您跟额娘要保重身子,也要常给我写信告知家中近况。”

阿玛笑了,尽管嗓音略显苍老,“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郁兮也跟着笑了声,然后就不住哽咽起来,额娘走上前,一家人三口环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依依惜别,最后阿玛额娘眼中满含慈泪坐进了马车里。

郁兮粉泪混着细雨飘零,听闻马蹄的声音越走越远,阿玛额娘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不见,上一次离开家时,她不必下定断舍的决心,反而怀揣的是对前途的几分向往和憧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再次见到辽东的山林冰脉。

而这一程,再要见到家长的故人,竟是不知要到何时了。一个人的选择好像总要伴随着失去,虽然不至蚀骨剜心之痛,却也使面前的这场雨有了穿透衣衫的凉意。

郁兮叫散了送自己来宫门口的轿撵,从觅安手中接过油绸伞往回走,经过断虹桥,路过十八颗槐的时候,脚下绵密铺陈的银杏叶和绿叶被雨水浇透,撕裂得七零八碎,虽然眼前的景致略显凄凉,她纷乱如麻的情绪却在自己漫步的过程中一块一块拼凑起来。

朱红橙黄构建的这座宫城,是她的家,她爱上了它,也爱上了城里的人。

雨丝揉摩在伞布上,像养心殿时钟的针脚缓慢移动的声韵。她略顿下步子,冯英跟觅安对视一眼走近听她的示下,“我想万岁爷了。”郁兮道:“随我去养心殿吧,今天晌午我为万岁爷侍膳。”

这是皇后第一次主动要去找皇帝,就像鼓楼里的钟声,钟椎与钟壁朝夕相伴,叩响出岁月悠长。

冯英响亮应声嗻,随着那双花盆底朝前走去,十八棵槐的尽头是内务府库,拨开一枝秋叶,一道雨帘,迎面走来一人。

他的出现会给人一种风停了,雨也停了,天晴了的错觉。

而她,隔着伞边凝结的水露看出去,面庞笼着一层朦胧的湿意,给人一种在江南水乡邂逅一位陌生人的错觉。

雨水滴落下来,视线再次变得清晰,她的酒窝和笑意近在眼前。终究是隔着一道伞缘,两人无法靠得更近。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怡亲王略做躬身行礼,“娘娘吉祥。”

“七爷快请起。”郁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在宫里熟人之间的礼节很可能就是一种困扰,之前是朋友,甚至身份地位比她还要高的人,如今面对她时也都只有向后位低头的份了。

怡亲王笑着抬头,年轻朗澈的目光像是能把时间拨回到春夏那个季节去。“七爷要上哪去?内务府下值了么?还是你自个偷懒?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七爷最近忙什么呢?”她笑着,一连串的追问。

怡亲王握紧伞柄,视线微微低落了些,她还是两人初遇那时的样子,凤钿栖息在她的云鬓上,花盆底抬高了她的身姿,她还是那个穿着皮靴在玻璃窗前对着她笑,扮着“杨贵妃”的花脸,开玩笑喊他“小延子”的姑娘。

北京的夏天真热啊,用来消暑的冰块刚运到升平署没多久就全部化成了水,用过午膳所有人都累了,可是为了把戏排好,因为对戏曲的热爱,没有一个人叫苦。

困到极点的时候,也不管什么身份脸面了,太监学生们,司员们,七倒八歪的在戏台上打盹。

他们也像破庙里的菩萨一样全蔫儿了,靠着戏台坐在地砖倒映的艳阳天里用扇子呼啦呼啦的相互扇着,她睡着了,身子倒过来,无意中把脸枕在了他的肩头上。

窗外是暴喝的蝉鸣,他望着太液池上的接天莲叶无穷碧,肩头的那一朵芙蕖给他带来了一丝窃喜的凉意。

他为她摇扇,五公主不怀好意的笑看他们,那一片刻的宁静有种永恒的美。

其实他是有跟她在一起的机会的,他失败于晚来一步。他能够推测出,她跟他的哥哥在南下入京的途中所发生的故事。

细节大概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从他的视角粗略的展望,大概是他们眼中共赏的月色,日出是外人想象不到的恢宏壮丽,刻骨铭心。

他的哥哥一吻相赠,她便奋不顾身。两人的缘分无懈可击,所以他的遗憾是钦佩的,释怀的遗憾,其实已经算不上是遗憾了。

蝉鸣消落,菡萏香销翠叶残,承延把思绪拉回到了眼前的雨中,仍旧一双明媚笑眼:“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不称职?知道你今天要打这里经过,我专程堵道来的,封后大典那时我才见过你,你的眼睛里只有六爷,哪能看的到我。”

提到皇帝,她脸颊上有仓促泛出来的红,是所有姑娘从外人嘴里听到心上人的样子。郁兮羞赧一笑,“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大家一样的官服官帽,还真不大好辨认。七爷有事找我么?”

他颔首,“你要回承乾宫么?我陪你往回走走吧。路上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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