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声的局长问:“马云也是一个老警察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欧阳景洪以前的一个线人向我透露说,马云曾经为了经济利益而向贩毒集团透露缉毒组的行动时间,以至于有好几次的行动都扑了空。而他曾经把这条线索告诉欧阳景洪。但是后者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向局里报告。为此,我派人调查了马云和他妻子近十年来的财务状况,发现他们依然是住在普通的居民区,并且家境非常糟糕。他妻子卧病在床很多年没有办法工作,而他去年去世的女儿多年前突发精神障碍,也就是ptsd,最后没办法,出于人身安全考虑,马云就把女儿马小丽送进了精神病康复中心。那地方的医疗费用是非常昂贵的,光靠马云那点工资根本不够,所以,他就走上了歪路。我的推测是,欧阳景洪知道马云的难言苦衷,所以,他以替马云隐瞒情况为条件,要求马云收手。而马云为了报答欧阳景洪,在得知后者再也没有办法出得了监狱大门的时候,毅然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来通知欧阳景洪,让他安心上路,剩下的事情,自己去完成。而这对多年前的老搭档,也就心领神会地选择了自杀来试图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到地底下去。”
末了,阿城叹了口气:“可惜的是,我们去晚了一步,马云失踪了。他那次离开警局后,就彻底去向不明了。”
“那他家人呢?”
“现在看来,他早就做了安排,并且把患病的妻子托付给了自己的邻居。我们查过他的家,他什么私人物品都没有带走,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就在这时,章桐急匆匆地出现在了门口,她晃了晃手中的检验报告,说:“结果出来了,放在我门口的这只纸盒子里的人类眼球,属于十三年前的阳明山女中学生被害案的死者欧阳青所有,虽然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因为经过防腐处理,眼球还算保持完整。指纹鉴定组从纸盒的内部也发现了半枚模糊的指纹,经过比对,和我们警局档案中辞职警探马云的指纹相吻合。可以确定,这个送眼球到我家门口的人就是马云。”
“我还在眼球上发现了石膏和油漆的成分,可以推断出,在这之前的十三年中,这对人类眼球一直是被精心保存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的,并且用石膏包裹着,所以,才不会腐烂殆尽。”
阿城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前几天,在体育馆的展览中心曾经发生过一起窃盗案,后来因为失窃物品无缘无故被归还了,窃盗组就没有移交给我们。而失窃物品是一个雕像的头颅部分。”
章桐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当时就在现场,因为报警台搞错了,以为是碎尸案,就通知我过去了。结果到现场一看,是一个雕像的头颅部分。”
“但是我们不能只是因为怀疑而去搜查,这样没有依据的,万一不对的话,反而会遭到人家的起诉。”
局长问:“那马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他应该是想向我们表明应该怀疑的对象吧,可是,我记得那个雕像头颅部分后来被司徒敏,也就是那个雕塑家给当场砸毁了。所以说我们是错过了这个很好的机会。”章桐懊恼地说,“我也记得欧阳景洪只承认了废弃工地女尸凶杀案。所以我刚才又比对了东大尸骨上的刀痕和废弃工地上的女尸脸部的刀痕,证明两者虽然同样是由特殊的刀具产生,但是却有着本质的不同,东大尸骨案中的刀痕要比这个薄很多,所以,应该不是同一把刀所造成的伤!”
“马上派人找到马云,传唤他,还有,现在看来,重点还要调查司徒敏。她应该还在我们天长市吧?”局长问。
“展会还没有结束,她应该不会走的。”阿城嘀咕了句。
竹南,司徒敏的家。
门铃在八点钟时响起,司徒敏正弯腰把碗碟装进洗碗机,突然响起的门铃让她有点焦躁不安,她抓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走到大门前。刘东伟正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厚厚的风衣领子翻上来包住了他的耳朵,也或许是门外积雪的缘故,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上去他似乎病得不轻。因为门外的灯坏了,所以,站在阴影中个子高大的刘东伟显得格外怪异,而他脸上漠然的神情更是让司徒敏感觉不舒服。
一阵冷风吹来,院子里的树枝拼命摇晃,犹如僵尸鬼影一般,也吹得刘东伟围着的围巾下摆迎风飞舞。
司徒敏愣住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刘东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才好。
“这么冷的天,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走进你的房子,可以吗?”刘东伟小声说。
司徒敏犹豫了一下,随即把大门完全敞开,退后一步说:“进来吧。”
刘东伟并没有把自己的外套风衣脱下,走进玄关,直到大门在自己的身后被司徒敏轻轻关上后,他依旧裹紧了风衣,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一片灰暗。
司徒敏觉得刘东伟这么做好像是在向自己表明,他并不会在这个曾经也属于他的家里作太久的停留。
两人默不作声地一前一后来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
“要喝点什么吗?”司徒敏问。面对眼前这个熟悉而又感到陌生的男人,她突然有些恨不起来了。毕竟离婚已经这么多年。前段日子一见面就吵,但是如今想来,灯光下仔细地看着刘东伟的脸庞,司徒敏内心深处最软的一块地方竟然被无声地触动了。
“随便吧。”刘东伟努力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司徒敏顺手把茶几上的烟递给了他。
“你来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又有什么好看的?”司徒敏一脸苦笑,“我们都离婚了。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难不成还惦记着我老爸给你留下些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放心吧,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分钱都不会拿。”
“对了,你的展会我去看了,非常棒!祝贺你!”刘东伟有些言不由衷。但是他很清楚这次在天长的展会对司徒敏的重要性。
“是吗?你就别拍马屁了,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对我的任何作品感过兴趣,现在倒过来凑热闹。说吧,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你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司徒敏的言辞之间似乎充满了不屑的味道。
“那尊‘爱人’我注意到你并没有把它列入出售的名单中。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不想卖,仅此而已。”司徒敏没有看刘东伟。
刘东伟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本日记本,递给了司徒敏:“这是你父亲写的日记。你好好看看吧。”
“日记?”司徒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抬头问,“我父亲怎么会这么做?”
“他十三年前去过天长。有关那段时间的日记,我都已经做出了标注,便于你翻阅。对了,我忘了提醒你,你放心,你手里的这本还只是副本,原本我已经保存起来了。”
听了这话,司徒敏的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
“看完这个日记后,我希望你能明白司徒老师的一番苦心!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说着,刘东伟站起身,向起居室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
“洗手间。怎么,怕我偷你东西?”刘东伟哈哈一笑,推门走了出去。
这里对于刘东伟来说非常熟悉,毕竟曾经是他的家。所以司徒敏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洗手间在一楼的尽头,而紧挨着洗手间的,就是司徒敏在家中的工作室。在刚才将了司徒敏一军后,刘东伟知道极好面子的她不会马上跟出来。于是他先是走进洗手间,磨蹭了一两分钟后走了出来,见走廊上空无一人,就径直推门走进了司徒敏的工作室。
房间里亮着一盏瓦数极低的灯,鹅黄色,使得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石膏所混合的味道,还有油漆味。刘东伟不是很喜欢。他绕过了房间地板上杂乱无章的工具,直接走到了正中那座一人多高的雕像前。雕像被一层天鹅绒布盖了个严严实实。刘东伟伸手拉开天鹅绒布,眼前出现的是雕像的未成品,脸部还没有做最后的修饰,只是初具成型。
刘东伟迅速从风衣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医用骨穿刺针筒,然后看准了雕像的眼睛部位,用力扎了进去,由于外胚还没有经过处理,所以,针筒很轻易就穿透了雕像眼部。刘东伟的心跳都几乎停止了,耳畔一片死寂。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单手抽动针筒尾部。
针筒尾部虽然移动艰难,但是它毕竟是在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刘东伟的心都凉了。虽然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看不太清楚针筒中的东西,但是他知道,如果雕像的眼球是泥制的话,针筒绝对不会被抽动的。
“该死的家伙!”
刘东伟无声地咒骂着。
事实证明,章桐的推测是正确的。刘东伟的心情糟透了。
半夜,章桐在家工作,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答录机还没有开始转动,来电者就把电话挂断。半小时后,电话又响了起来,这回章桐在机器接起来之前拿起话筒,才说了声“喂”,线路却又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