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司徒敏是知情者的话,我的师母为什么要这么做?人命关天,她为什么要滥杀无辜?难道说只是为了对方的眼珠?”刘东伟问,他摇摇头,“我始终都无法相信凶手竟然是她!”
“丁美娟是一个艺术家,我听重案组的人说,如果不是因为手意外受伤,她不会那么默默无闻地过日子。艺术家的手不亚于外科手术医生的手,她再也做不出成功的雕塑了,所以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司徒敏的身上,而对于一个人像雕塑家来说,最难刻画的就是人类的眼睛了。走投无路的她就选择了残害无辜。这些都是重案组的人在搜查司徒敏家中时查到的丁美娟的一份自白书,而和她的自白书放在一起的是一本日记的影印本,我想,那是你给司徒敏的,对吗?”
刘东伟点点头:“是她父亲的日记,我后来才明白,其实司徒老师一直在误解司徒敏,以为司徒敏就是凶手,而他的根据,就是一次展览,他看到了司徒敏的处女作——爱人。因为他是物理老师,所以很容易就可以看出真假眼球之间的区别,他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天长这边的案子,而死者的相片,和他女儿的雕塑竟然如此相似。司徒老师为此做了多方面的调查,他的日记中提到了司徒敏因为丁美娟经常要来天长讲课,所以,也会到天长来,而死者生前曾经参加过的培训班,任课老师之一就是当时颇有名气的丁美娟了。司徒老师知道那幅作品出自自己女儿之手,所以,自然而然就怀疑到了司徒敏就是凶手。我把那本记录了老师心理斗争的日记留给司徒敏,就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父亲的苦衷。”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司徒敏不是真正的凶手的?”
刘东伟不由得苦笑道:“她不可能对李丹下手,李丹救过她的命,如果不是李丹,她早就在中学的那次宿舍火灾中丧命了。你说,司徒敏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而且还那么狠!
“你说过,凶手很有可能是女性,而李丹母亲跟我提起过,李丹去东大交流学习后,司徒敏的母亲曾经去她家里询问过李丹的联系方式。至于说李丹为何会被丁美娟杀死,我想,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丹和司徒老师一样,都看出了雕像眼睛的秘密。”
章桐点点头:“我记得重案组的薛警官曾经跟我说过,东大老清洁工一再提到李丹在失踪前一直念叨着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了,我想,很有可能就是要把真相告诉警察。李丹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凶手的把戏瞒不过她的。”
“是啊,不过现在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我想,这一回真的算是把真相带入地狱了。”刘东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章桐。
“这是什么?”章桐不明白刘东伟的用意。
“你看看吧。其实,我早就该把这封信给你看了,只不过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我今天就要离开天长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我不想留下遗憾。对了,章医生,有一句话,我想送给你。”刘东伟微笑着说。
“什么?”
“记住,如果你以后爱上一个人的话,请一定要及时让他知道你的爱,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们就会错过并且永不相见,那么,这句话就会变成你终身都无法说出去的遗憾。”
章桐愣住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
姗姗来迟的计程车在俩人身边停下,刘东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拉开车窗,对章桐说:“章医生,我还忘了给你一样东西。”说着,他把一张相片丢给了章桐,然后挥挥手,计程车在温暖的阳光中扬长而去。
章桐低头看着手中的相片,她很快就认出了刘东伟,相片中的他一身警服,笑容中带着些许腼腆和沧桑。
“原来他也是警察啊!”章桐微微一笑。
手中的信封薄薄的,里面似乎只有一张信纸。章桐本想拿着信去办公室看,可是转念一想,她就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纸,站在花坛边看了起来。
信是刘春晓写给他哥哥刘东伟的。
哥:
见信安好!
新的工作还顺利吗?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了。希望你看到信后给我回封信,报个平安。我知道你不方便接电话的,所以我能够理解。
哥,我今天给你写信,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或许应该说,我早就爱上了她,但是,我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也怕伤害了她。对了,她的名字叫章桐,是我中学时的同班同学,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长得也很漂亮,是个睿智的女孩。
哥,你一直跟我说,如果爱上一个人的话,一定要告诉她,让她知道我对她的爱。这样,以后两人分开,才不会后悔。所以我想好了,这周,等她从外面出差回来,我一定要向她求婚,告诉她,我爱她,我会给她一个家!
谢谢你的鼓励,哥,等我好消息吧。
弟春晓
2012年5月7日
章桐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抱着信纸蹲在花坛边放声大哭,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已。信纸上最后的日子,她太熟悉了,因为就在这封信发出后的第三天,刘春晓就带着一丝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记住,如果你以后爱上一个人的话,请一定要及时让他知道你的爱,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们就会错过并且永不相见,那么,这句话就会变成你终身都无法说出去的遗憾。”
远处,天空中,阳光灿烂,飞机在白云中穿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白线。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泪眼朦胧中,章桐抬起头,她又一次看到了刘春晓的影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是啊,如果错过了,那就好好地记住他吧,毕竟那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章桐站起身,迎着阳光,向身后不远处的警局大楼走去。
一切都还要重新开始,不是吗?
疼痛无声
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路也是同样使人厌倦的。
——莎士比亚《麦克白》
三十年前。
他就知道自己过不了这个圣诞节了,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今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早晨六点,戒备森严的监狱门外围着一堆的人。尽管天气前所未有的寒冷,却依旧无法阻挡住人们追逐死亡的好奇心。
死囚房内,他躺在狭窄的小床上舒展了一下早就麻木的四肢,然后深吸一口气,在充满着呕吐物味道的浑浊不堪的空气中,静静地等待着走廊尽头那即将响起的脚步声。
从最初走进这所冰冷的监狱开始,他就没打算过自己还会活着走出去。于是,在一次次的彻夜难眠之后,他渐渐地习惯了这不到十平方米且臭味弥漫的空间。
他身材瘦小,曾经弱不禁风,现在却体格健壮,这全得益于监狱的伙食和每天坚持的锻炼。
“我不会给自己留下坟墓的,因为恨我的人那么多。”当典狱长问起他为什么天天如此着迷于锻炼身体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眼神中反而闪烁着狡黠的目光。
除了头发有些不正常的稀疏发黄以外,他外表给人的印象是优雅而冷峻的,尤其是他的那双纤细而又修长的双手,虽然有些诡异的惨白,却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人把它们和十二条人命联系在一起。
说真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哪里来的勇气,但是既然决定了去做的事,他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于是,冰冷的事实就像一记狠狠的巴掌用力地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